第三十五章 金融
哄笑声在宴会会场上弥漫开来，尽管苏秦知道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但依旧保持着微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诸位知道，什么是股票，什么是债券吗？”苏秦忽然露出了诡秘的神情道。
话音刚落，上到燕王殿下，下到王公贵族，全部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但最后又趋向于平静，静静地等待着苏秦的装逼——当然了，苏秦可以确信王座上的那位大小姐自然是分得清楚什么叫股票什么叫债券，但她沉默着继续让苏秦装逼的原因，恐怕还是想听听苏秦到底能提出什么有趣的谋划吧。
“所谓的债券，便是借钱于人，然后收取利息的凭证。”
话音刚落，贵族们纷纷哄笑出声，有一人甚至高声喊道：“你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吗？这种东西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人坐下后，坐在那人对面的另一人又立刻起哄道，“你这么清楚，看来你是经常被别人要债吧！那天我亲自看到你”
“安静。”高高在上的燕王殿下立刻命令道，虽然燕国这“左中右”三派互相看不顺眼，但在关键时刻至少还是能够保持一致对外的，“请耐心一点，让客人说完再评论也不迟，难道诸位在家中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当场面平息下来之后，苏秦才缓缓说道：“既然诸位知道什么叫做债券，那么诸位知道什么叫次级市场吗？”
“请阁下解释一下。”一名年轻贵族彬彬有礼道，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上课坐在前排，整天举手回答问题，下课还追着老师问问题的三好学生。
嗯，很好，我很欣赏你！
“我举个例子，假如张三借李四一千文钱，一年利息百分之五十，那么李四手中就有了一张借条，借条代表着‘年底张三要还一千五文钱’，这么简单的算术诸位应该会吧。”
“自然是没错的。”三好学生点头道。
“那好，骚操作来了。”苏秦诡秘地笑道，“现在李四把这张借条卖给王五，卖一千一百文钱，是不是李四手上就多了一千一百文钱？”
“等一下，难道这不是亏本的交易吗？李四本来能够拿到一千五百文钱，但现在却把借条卖了一千一百文钱，不是亏了四百文钱吗？”
“错了。”苏秦忽然竖着手指道，“李四真正付出的只是一千文钱而已，李四仅仅是把一千文钱给张三，然后把借条给王五，再从王五手中拿到一千一百文块钱，那么就相当于是一千文钱平白无故增长了一百文钱，并且还不用等待一年的漫长时间。”
“阁下真是英明！”三好学生夸赞道，但很快又在苏秦的陈述中找出了一个漏洞，“那请问阁下，王五为什么要花钱买一张白条呢？”
“因为王五预计张三会按时还钱，并且他找不到除了张三之外的任何可以借钱出去的目标了。”苏秦解释道，“既然王五也想赚钱，但是王五又没办法找到张三这种人，那么现在李四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现在投入一千一百文钱，那么将来就能够得到一千五百文钱，那么王五当然会主动掏钱购买了。”
“这”
“也就是说，债券其实是可以被买卖的，想要立刻把手中的债券变现并规避风险的人，就会以比债券面值低的价格卖出去换取收益，而想要追求未来的高额利息的人则冒着风险买入债券，这便是所谓的次级市场。”
“原来如此”解说完毕之后，所有的贵族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盘算着自己能够怎么从这个次级市场当中获取收益。
“若诸位觉得在下的粗鄙之语还可堪一听的话，不妨让在下为各位指条明路。”苏秦笑道。
“先生请说”
“请阁下指教”
刚才那些为难苏秦的贵族，在这巨大的利益面前，纷纷改换门庭，摒弃了对苏秦的成见，开始诚心诚意向苏秦请教起生财之道来。
“诸位请看，齐国最近成立了许多家公司来从事商业，这些公司发行了许多债券，诸位以为这些公司将来是盈是亏呢？”
“或许大部分都会盈利吧”一名贵族皱着眉头道，“毕竟齐国研制出了能够飞在天上的东西，跑得比马车还快，如果从运送货物的角度来说，他们将来的做生意，会比普通的商人便利许多倍”
“那么意思就是，这些公司在将来会大大地盈利，并且按时偿还这些债券。那么，各位不妨立刻派出家丁去齐国，用最低的价格将那些公司的债券全部买到手，只要等上一年半载，那么那些公司就会将本金与利息如数奉上！”苏秦总结道，“与其用军事手段报复齐国，不如趁着齐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出手，把齐国的钱全部赚过来，燕国富裕而齐国贫穷，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复仇手段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那些贵族们纷纷窃窃私语着，眼神当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好像也是一种复仇呢”
“君上，微臣身体不适，请君上恩准微臣归家休息！”一名不要脸的贵族立刻出列道。
“君上，微臣愿意带钱财百万前往邯郸，将齐国的钱全部赚回来，请君上恩准！”没想到居然还有更不要脸的家伙出现了。
下一瞬间，许多贵族也纷纷跟上那个家伙的步伐，齐刷刷跪倒一片，都想让燕王殿下恩准回家养病，啊不，回家赚钱；而那些脸皮厚一点的老贵族们虽然屁股发烫，想要马上奔跑回去派遣家丁，但碍于不想丢这张老脸，因此依旧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燕王殿下哭笑不得地看着底下那群齐刷刷跪倒一片的贵族，轻声叹了口气，命令道：“若是想要退席的，那就请自行退席吧。”
话音刚落，场上呼啦啦走了大约有一半的贵族，只剩下一半没什么资产或者是脸皮没有厚到一定程度的贵族，还坐在宴会上谈笑自若。
“看来各位对如何得利还是挺关心的呢。”苏秦轻声嘲讽道，那些贵族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也只能尴尬地呵呵笑着，但苏秦话锋一转，立刻将大家的胃口吊了起来，“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刚才我所说的，只不过是赚钱的小道而已，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大道，幸好大家刚才没有走，否则的话就与赚钱的大道断了缘分了！”
一时间，宴会上剩下的那部分贵族顿时纷纷拍着胸脯，庆幸自己没有一激动，便跟着那群傻逼一起冲出去，不然的话就错过了真正重要的东西。
这番话出来之后，苏秦索性直接抬起头直视着燕王殿下，只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定定地看着苏秦，仿佛是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一般”；而坐在燕王殿下右手边的郭隗则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桌上的那些美味佳肴，虽然看起来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但苏秦毫无理由地相信，那个家伙早在所有贵族都出手之前，便已经将信息传递了出去；不过值得玩味的便是乐毅的表情了，一副愤愤的样子，仿佛是想要把苏秦吊起来打一顿一般，但碍于礼节只好露出僵硬的微笑来应付宴会。
这燕王殿下英明神武，而乐毅又德才兼备，两人颜值还笑傲群雄，这多半是要出cp的节奏啊！
原来那乐毅居然吃醋了！
嘛，反正我对你们家燕王殿下也没意思，但调戏调戏你个小奶狗也挺有意思的hhhhh
憋着一肚子坏水，苏秦强忍着笑容，继续朗声道：“刚才我们讲了债券，接下来该讲讲什么叫股票了。”
话音刚落，那些大臣们纷纷变着法子掏出笔墨纸砚，想要将苏秦的话一一记下来，苏秦相信此刻燕王殿下的心情一定是崩溃的——连我上朝的时候说话，都没那么多人做笔记，没想到现在一个外人来逼逼一顿，你们就这样跟着别人跑了，我大燕国的尊严呢！
“请阁下解释。”好了，现在三好学生怕是已经变成了苏秦神教的信徒了，双眼闪烁着的金光挡都挡不住。
“所谓的股票，和债券的本质并不一样。”苏秦继续解释道，“债券的本质，是借钱给别人用，你拿到一张欠条，意思是他等欠条到期的时候，要还你多少多少钱；但股票的意思，是对某个公司拥有所有权，也就是说谁的股票越多，谁是大股东，那么谁在公司经营的时候就更有分量。”
“那个这东西该怎么盈利呢？”三好学生继续追问道。
“年轻人不要着急嘛，听我慢慢解释。”苏秦得意道，“假设我用燕，呃，齐国来举例子，将齐国当成一个公司，那么对齐国出力越多的人功劳是不是就越多，权力就越大，而这个‘出力多少’便是所谓的股票了，如果这么说来，齐王便是大股东，而那些小贵族便是小股东。”
“然后呢然后呢？”
“股票和债券最大的一点，便是股票只有分红，没有利息。”苏秦竖着手指道，“公司经营赚了钱，那么那部分利润要按照股票的数量，分配给各位股东，如果公司赚得多，那么各位股东便赚得多，如果公司赚得少，那么各位股东就赚得少。”
“原来如此！”三好学生点点头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让我们现在立刻派人去买齐国的股票，然后等那些公司做大之后再盈利？”
“你很有悟性嘛。”苏秦夸奖道，“但这不过是一个小技巧而已，试想如果你看好一个公司，然后在它股票价格很低的时候买进来，然后等这个公司做大做强，或者是公众对这个公司具有信心，这家公司的股票的价格一路飙升，这个时候你再将那些股票全部卖出去，那么就能够狠赚一笔！”
话音刚落，那些贵族们已经按捺不住投身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的心情了，纷纷想在那风云变换的两个市场中，狠狠地“为燕国报仇”，把齐国的钱都赚回来！
于是又是一波“肚子不舒服，请求君上恩准”、“为了燕国去齐国复仇，请求君上恩准”，结果自然是燕寒无奈地一挥手，将那群投机客全部放行了。
两场折腾下来，宴会也顿时不欢而散——或者说是尽欢而散，一下子黄金台的五楼就只剩下燕王殿下、乐毅、郭隗和苏秦四人了。
“你也是穿越者吗？”燕王殿下忽然出声问道。
“为什么你们这群人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啊！”苏秦无奈地挠挠头道，“嘛，算是吧。”
“原来如此”燕王殿下喃喃道。
“所以我这一手操作怎么样？”苏秦得意地说道，“‘国仇家恨’一起上，现在那群贵族的资产都投在了齐国了，谁要是想齐国出现战争和纷乱，恐怕那群贵族会第一个提刀找他算账吧！”
这倒不是对燕王殿下不尊重，而是苏秦早已经在脑海中估计出了燕王殿下的性格，多半是那种给你发offer的时候很好说话，解雇你的时候也很好说话的boss，因此只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或者说叫利用价值，估计就算是你在大殿上跳apple pen都没人拦你，顶多会被当成傻逼而已
“那么齐王殿下的意见呢？”燕王燕寒忽然问道，“国内公司的债权和股权都流落到他人手中，齐王难道会坐视不理吗？”
“齐王精得很，开放的市场都是些私人企业，真正的国有企业也就是稷下学宫，谁要敢碰一下，估计手都给砍断！”苏秦笑道，“这个不就是后世的华夏嘛，核心的东西自己牢牢把握着，其他的那些市场爱怎么炒怎么炒，万一炒出人命了，无产阶级专政铁拳还能教那群投机客做做人。”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何况，这么多燕国资本涌入齐国，齐国的投资相当于翻了一番，燕王殿下您应该也是学过经济学的，接下来估计就是一波经济繁荣了吧，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了——反正就算最不济，齐国那群搞投机的商人底裤都输没了，但齐王会在每一笔交易当中收取千分之三的印花税，这笔税收对于齐王来说也是稳赚不赔的，毕竟齐王更好正为了资金来源而发愁呢”
“所以你来找我，是齐王殿下的授意吗？”燕王燕寒忽然眯着眼睛，声音当中似乎有种不情愿不爽快的感觉。
“非也。”苏秦拱手道，“在下这次来找燕王殿下，是想邀请殿下参与六国合纵一事——既然燕王殿下身为天选者，那么后续的历史自然无需在下赘述，若是燕王殿下愿意加入合纵，并且承诺不对齐国用兵，那么微臣便可带着燕王的复命回到齐国，让齐王殿下也加入六国合纵，再加上早已表明态度的楚国和魏国，六国合纵便已经成功一半了——”
说到一半，苏秦骤然抬起头，直视着燕王燕寒，双眼流露出犀利的神情：“尽管大一统是注定要进行的，但谁又说得清楚，最终统一天下的，到底是秦国呢，还是燕国呢！”
当然了，最后统一天下的自然是周室。
至于这后半部分，便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