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一切都在改变
在远古传说之后,便进入了秦国与晋国争斗的春秋时期。
《史记》当中很简略地记载了秦人在国境东部的第一场战斗,“与晋战河阳,胜之”,只是如此简略地数数个字,其背后却是秦国从一个微不足道的诸侯国,慢慢成长,而后在面临极为强大的晋国进攻时,在当时的秦国国君深思熟虑后,最终做出反击的决定,将晋国的入侵者给击退,这便是秦国第一次与中原交战的经历。无数英勇的秦国士兵抛头颅洒热血,最终将成功让那第一代的超级霸主——飞扬跋扈的晋国——黯然败退。
春秋时期的历史推崇的是精炼简要,正所谓“春秋笔法”,一字含褒贬,一字值千金,因此当时的史料也可谓是残破不堪,再加上秦风对于古汉语也不是非常熟悉,因此也无法将这个时期的秦国历史看得一清二楚。但秦风却能够从那残破的历史碎片当中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不管怎样的民族,只要是能够屹立在民族之林当中的民族,那么必然拥有着一段令人难以忘怀且值得自豪的历史。
一切正在改变,一切已经改变。
当秦风将这段历史复习完时,夜色早已笼罩在栎阳城当中,寂静的夜将珍贵的和平散播在世界秦国各地,让秦风不由得感到一阵欣慰——
“去把这些书籍的历史故事整理汇编一下,然后编纂一些通俗的故事,让《极乐净土》的巡演队伍去将这些故事散播下去吧。”
如此一来,虽说不能做到天下归心,但最简单的文化自信,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正当秦风在王宫当中随意闲逛,想要去找张仪或是嬴虔或是嬴玉唠嗑时,却陡然感受到身后一道寒意骤然刺来——
“是谁!”
秦风下意识转身拔剑,手中长剑闪烁着清冷的月光,但身后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只有绢布包着一块石头静静地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
秦风拿起绢布,然后随意地扫过绢布上的字迹,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
“想要和我约会?什么鬼?”
然而,绢布上的字迹却仿佛忽然在秦风的视线当中陡然发生了扭曲——
眩晕感接踵而至。
意识断线。
无限的黑暗。
被封印的回忆,在脑海中慢慢溶解——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与卫鞅的初遇。
那一次,我不再退缩。
“请问,你的名字是卫鞅吗?”
其实这样问是徒劳的,因为名字什么的早已写在图书管理员的牌子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朝思暮想的那名名为卫鞅的少女,便是同一所高中的图书馆管理员。
于是,我终于可以寻找到在这个芜杂的世间足以依靠的伴侣。
独一无二的伴侣。
我终于能够将那孤独到极致的梦境,彻彻底底传递出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做梦。
而在遇到卫鞅之前,这片梦中的星空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风景。
原以为梦境和我这种极端现实主义者是不可能沾上任何关系的,对于一个独生子来说,我必须(在来自父母、老师和同学的压迫下)扮演好一个所谓的独生子角色:独生子受父母严加管教、缺乏独立、体弱多病——这在我居住的现实世界当中是铁律,正如同到了冬天就会变冷、食物放置久了就会变质一般。
但事情开始起变化,我也偶然拥有了所谓的梦境这种东西,那是联合政府第一舰队建成,官员们召开新闻发布会的那天。
我梦到了宇宙。
那时的我怔怔地立在虚空当中,看着如同河流般的星辰在我面前缓缓流动。它们的速度不紧也不慢,刚刚好能让我看出神,但是又不会让我眼睛发酸。我伸出手指,对准一颗细小的光点,轻轻一推,那颗光点便猛然间加速,然后慢慢向着银河系更外围的轨道偏离。而下一瞬间,我的意识深处仿佛是听到了生命逝去的哀歌一般,整个身体猛地一颤:如果那颗恒星周围的行星上有生命怎么办?或许它们还如同草履虫般在原始海洋中游荡着。不,或许它们不是碳基生物,而是硅基生物,或者是另外一种人类见所未见的元素,甚至可以是以金属为躯体,思维早已变成流动在网络当中的电子信号的生物,他们早已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机械文明如今,我能做的仅仅是为生活在那个星系的可怜生物祈祷了。
正如同不小心弄死一只蚂蚁一般,顷刻间我便把这件事忘记了。正百无聊赖地观察着银河系各个旋臂的转动时,我突发奇想,想找找地球到底位于何处。这个想法一出现,那道河流的猎户旋臂便突然在我面前放大,从一条光亮的绸带慢慢变成稀疏的光点,最后再变为茫茫的黑暗,光点和光点之间相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太阳终于出现了,我借着太阳的光辉,终于看到了那颗蔚蓝的星球。然而我在看到它之后,便感觉到了一阵失望,因为与其他那璀璨星辰相比较,地球在宇宙中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微小存在罢了。
在离地球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看到了闪耀着银色光辉的飞船,它们如同梭子般在太空当中交织穿行,仿佛这梦境是由它们编织出来一般。我感到一阵欣喜,因为人类在宇宙中并不是孤独的存在。但是以这些飞船的速度,要想飞到地球,不,哪怕是飞到太阳系,也需要几万年的甚至几百万年的距离。
“人类,终究是孤独的啊。”
我躺在草地上,看着星辰隐约显现的晴朗天空,不由得感叹道。
“但是,还有我陪着你啊。至少我能够断定,在这个宇宙当中,你和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感到孤独的哦!”远方高楼的橘黄色灯光一闪一闪,如同卫鞅在朝着我眨眼睛。我的右手略微挪一挪,摸到了卫鞅的左手,然后轻轻握住,柔软温暖的触感让我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真想就这样陪着你,一直到太阳熄灭。一直到宇宙热寂。”
卫鞅没有说话,只是以握紧我的手作为回应。
不料,这段对话却是最后一次,与卫鞅诉说我的梦境。
在那之后,卫鞅便住进了病危病房当中。
欢乐的校园生活戛然而止。
在此之后便是无尽的白色,惨白得无法再惨白病危病房——
“对了,秦风啊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在各个时代巡游的穿越者吧。”
“嗯,没错。”
“我还记得你另外一个梦想是当一名小说家吧。真棒啊!在各个异世界当中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冒险,然后回到地球上写成小说,这样的小说一定会大卖的吧!”
“但是,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呢?还有这种梦想成真的概率和地球被外星人入侵的概率差不多吧”
“不要这样悲观嘛而且据说在元旦晚会的零点焰火绽放的那一瞬间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吧如果我自己一个人许愿的话,看起来就很幼稚很蠢了。”卫鞅吐了吐舌头,而后偏头看着窗外。“但是如果旁边有另外一个人一起幼稚一起蠢就不一样了”
元旦烟火晚会的那天晚上,我正在病危病房当中陪伴清醒过来的卫鞅。
这时,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其实内心最深处的那个愿望,还是能够让卫鞅好转过来。
但以我当时的幼稚,我却没办法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么大了居然还相信这个啊不过话说回来,尽管现在还没有得到证实,但是我也坚信着外星人是存在的,虽说没有什么证”我说到一半,却发现卫鞅正闭着眼睛许着愿望,我只好闭上了嘴巴。等她重新眨了眨眼,我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也就是祈祷下次考试不要考砸之类的吧”
“你许的愿望明明是年级第三对其他同学的无情嘲讽吧!”焰火绽放的那一瞬间,我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火星如同瀑布般从天幕滴落,仿佛要将整个夜晚燃烧殆尽。
“你这个年级第一也没有资格说我吧。”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能够感受到卫鞅在翻白眼。
“好了好了,快闭嘴!心中默念自己的愿望就行了!”
“好好好”
虽说嘴上毫不在乎地应承着,但是我还是在内心之中把这两个愿望复述了一遍。我许完愿时候,转过头去看卫鞅,发现她在对着我笑。
在这瞬间,我感觉到内心一阵爆裂,仿佛是突然诞生了一个不断膨胀着的新宇宙一般。足球场的边界被围栏分隔开,黑暗草地上其他三三两两的同学谈话声变得模糊幽微,寂静的尘世只剩下我和卫鞅二人维持着各自的呼吸。仿佛是整个世界都从身边遁走一般,晚会狂欢主舞台的喧嚣顿时也平静下来。而此时,男生和女生们在舞台下挥舞着荧光棒;横跨足球场的空中列车里的乘客埋头刷着移动终端;地球联合政府第一舰队在天际巡航;生命垂危的病人在月球殖民地的医院中气若游丝地挣扎着;弃世者开着飞船进入太阳自尽;恐怖分子在小行星带杀戮生灵;镶满宇宙幕布的诸天星辰在眨眼宇宙变成了我和卫鞅的宇宙,热血经由三千血管不停逼向心扉,心扉为某种炽热的感情一开一闭。我和卫鞅的命运在这刹那间已经定下,纹丝不动的两个躯体像是两堆固化的烈焰,彼此之间有一道堪于生死的难关,两人在犹豫是待对方先掷出、亦或是自己先抛出那足以崩摧整个世界的爆炸物。
沉默仿佛是助燃剂一般,让天上的烟花变得更绚丽更闪亮,甚至有数个光点在其他火星消失之后仍在夜空中旋转飞舞着。在数次亮如白昼的壮烈爆炸后,那几颗光点尽数消失,只剩一颗较亮的光团缓缓坠落。
“烟花真漂亮啊!”我若无其事地说道。
“是啊,真漂亮!”卫鞅也若无其事地说道。
尽管内心已经非常清楚,我已经和卫鞅建立了某种只存在于灵魂当中的神秘联系,就仿佛是将一根代表着命运的隐形绳子,绑在我和卫鞅的手腕上一般。这根绳子牵动着我的手腕,隐隐约约勒紧的感觉仿佛是在催促着我说出点什么。
但是,只有沉默而已。
已经足够了。
如同说出了一切话语一般的沉默,被当成燃料堆在天空当中,绚烂地燃烧着。
无限的话语无限的疑问堆积在内心,却得不到解脱。
为什么。
人类的科技足以发达到进入太空,能开着飞船在地球与月球之间巡游,但却无法治好卫鞅的绝症。
没有人能给我回答。
没有人。
当秦风的意识恢复的瞬间,他顿时感到自己的脸颊上划过闪烁的泪光。
“为什么会突然流泪呢”秦风不由得喃喃道,“似乎做了一个了不得的梦呢”
秦风重新将目光放回到那张由纤细笔触书写出来的可以称之为情书的事物上,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牵绊着一般,一股烦闷得像是失去了什么宝贵事物一般的感觉骤然猛击而来——
“这个约会可不能迟到啊”
看着张仪那娟秀的字迹,秦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