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葬礼后才出现的人
那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很抱歉，有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你的母亲已经遇害了。”
云天晓愣了半晌，然后猛地拉开门，心里涌出的一股怒气让他破口大骂。
“你妈才死了呢！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站在门口的警官样貌模糊，安灵和龙雀只是看到他摇了摇头，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我确实是警察，你母亲的尸体已经经过法医鉴定，现在移送到了殡仪馆，经过身份调查我们发现你是她的唯一家属，所以我们是过来接你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云天晓冲到围栏前，往下一看，醒目的警车就停在楼下。
这已经不能用开玩笑来欺瞒自己了。
“怎么会，怎么……”
场景马上又转换到了殡仪馆。
塞洛妮娅的尸体盖着白布，云天晓看到了或许是放置时不小心露出来的一只手。
那是一只左手，无名指上还带着她与父亲结婚时的婚戒。
现在他才感觉，这都是真的，不是一场噩梦。
云天晓没敢拉开白布。他扑通一声跪在床前，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他的母亲塞洛妮娅，在学校被什么人给杀害了，受的是贯穿伤，尸体就发现在走廊，杀人者好像没有任何要掩人耳目的意思。
这件案子，警方当然破不了，直到几年后云天晓才算拼尽全力为他的母亲报了仇。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杀死天晓母亲的，也是杀害我父亲的那个人……”这个时候，即使不去听云天晓内心的恸哭，她也能明白他现在有什么样的感受。
但与她失去父亲的时候不一样，至少那时还有黎白、红绫还有他这样的人在她身边，还有人替她分担这份痛苦和悲伤。而现在的云天晓，除去白布下那具冰凉的尸体，还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做什么的父亲，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依无可依。那是何等的孤独与绝望。
安灵想起兰奇总说他不肯将烦恼痛苦的事情说出来，非要一个人承担。
目睹了这一幕，她想，或许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也只能习惯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了吧。
于是，场景换到了葬礼这一天。
孤独与死亡的恶魔伸出双手，开始敲动黑白的琴键，为飘向远方的灵魂送行。
孤嶂般的墓碑上，那个女人的遗像令云天晓恍然若梦。即使失去了颜色，她的笑容依然美丽，熠熠生辉。
可越是这样，跪在墓前的他心就越痛。这只能再一次提醒他，自己是失去了如何宝贵的一个亲人。
——以后或许真的就一个人了……
眼泪混着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今后的人生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禁担忧这个问题，却又不敢多想。因为他现在十分想逃避，逃避现实，早早地也跟着他的母亲去往另一个世界。所谓生无可恋，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孩子，葬礼已经结束了，心里要对妈妈说的话都说完了吧，该回家了。”
“回去？”云天晓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这时，一颗雨滴落在了他的鼻尖上，他抬头望天，发现乌云就像故意似的，盘踞在他的正上空。
“走吧孩子，要下雨了，等下别淋感冒了。”他所住的那栋公寓的邻居阿姨，关心地在他耳边劝导着。
“不，我不想回去……”云天晓闭上无神的双眼，摇着头，不肯离开，“我已经没有家了……”
“孩子，你别这样，这……”
随着一声闷雷响起，天空开始哭泣，滚落的泪珠一颗颗打在大地上，让没有撑伞的人抱头逃窜。
“这位女士，你先回去吧，这孩子交给我。”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黑丧礼服的男人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为还在劝导云天晓的那个女人遮住了势头骤猛的大雨。
“请问……您是这个孩子的什么人？”
“我是他父亲的挚友。”
云天晓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随后猛地抬起了头，慢慢回头。
吃惊的不只是他，还有正在旁观这一切的安灵。
“爸爸？！”
“是安灵姐姐的父亲吗？”
没错，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易志翔，安灵的父亲。
虽然才过去两个月不到，可是这一见面，对安灵来说就感觉恍如隔世。
但遗憾的是，这里只是记忆的世界，她看到的不过是云天晓记忆中的碎片，即便她现在很想扑进那个男人的怀里，也根本无法做到。
云天晓在易志翔的劝导下，终于将自己剩下的所有眼泪都留在了这场大雨之中。
在此之后，他就被易志翔带走了，回到了公寓中。
这一天既是他母亲的祭日，也是他人生中另一个重大的转折点。
因为那天晚上，易志翔带着那个多年未归的男人来到了他家门前。
“这就是天晓的父亲吗，与想象中的不一样，看起来……十分的憔悴。”龙雀站在已经整个人呆住的云天晓身后，好奇地打量着站在易志翔旁边的那个男人。
“是呢，看起来很憔悴，那副样子，跟现在的天晓太像了。”
一身黑丧礼服，衬出非常苍白的脸色。拉碴的胡子，头发有点乱蓬蓬，眼神就像死了一样，但并不是面无表情，看得出来，他在云天晓面前害怕着什么。
能令世界第一战神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呢？那就是心中无比的愧疚。
安灵和龙雀都觉得，现在出现的云龙轩，是她们目前在云天晓的记忆世界中见过的最清晰，连各种细节都兼具的人了。
可云天晓接下来的举动让她们感到意外。
银发少年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但他脸上并没有与亲人久别重逢时的喜悦，而是……一种怨恨。他张了张嘴，然后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儿子，我……”
“你叫谁儿子呢？！”云天晓大吼起来，“我的父亲不是你这种人，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就算遭人非议，就算我已经愚笨单纯到无可救药，我还是知道我的父亲是云龙轩，忙着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才不是你这种在别人母亲死后就马上跑出来冒充亲人的家伙！”
“天晓，你冷静点，你的父亲他其实……”
“够了！你们都是骗子！这个家不欢迎你们这样的陌生人！！！”
门被轰地一声关上，震得阳台的窗户都在颤响。
云天晓像是在逃离什么，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内。安灵和龙雀也跟着进到了他的房间。
这四下一望，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床头柜，电器是吊灯和一架台灯。
但这房间却被什么盈满了。
四面的墙上，都贴着什么，其中有几张发黄的海报，上面印着的正是世界前十的灵斗尊者，而另外那些文稿一样的东西，内容全是关于云龙轩的报道和照片。
这些年来，为了排解对父亲的思念，他一直都在收集这些东西，一有关于他的新闻消息，就马上整理打印，然后贴在墙上。
这一切都像是在向自己拼命证明自己的父亲就是云龙轩，因为，时间久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会怀疑起来。
而当那个男人真的回来了的时候，他却还是选择逃到了这里。
“我当然知道是你回来了啊混蛋！”云天晓发了疯一样开始胡乱地将墙上这些东西扯下，撕成碎片，然后洒得满屋子都是，“可是为什么是现在啊？”
“什么世界第一，什么最强的灵斗者，什么守护世界的大英雄，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回来了，可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早点，为什么非要等妈妈死了你才出现，为什么啊！！！”
“连自己的家都守护不了，你不是英雄，连一个好丈夫、好父亲都算不上！这样的你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少年歇斯底里的怒骂回荡在这小小的房间内，震得安灵心里隐隐作痛。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那就是她父亲易志翔出事的时候。
现在她才知道，那时她并不理解云天晓的真正感受，她还以为不会有人比她本人更痛苦了，可她错了。
就像他无法原谅这样的父亲，他也无法原谅一样什么也没做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