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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桃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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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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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大汉瞅见她的小拳头,丝毫不放在眼里,“哟,怎么着,小兄弟,想打架啊?不是怕你跪地求饶,就怕你输了哭,还怕你老爹在一旁看得心疼,待会儿拿了老命跟我们拼,我们可不赔啊。哈哈哈。”

  两人又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他们嚣张的样子在杨宛山看来可恶之极,她将拳头攥得“咯咯”响,几乎要挺身冲出。

  “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不可动武!”母亲咬着牙拉住她,在她耳边把那些叮嘱翻来覆去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是答应过母亲,凡是能用钱打发的就不要动手,方才不过是逞了口舌之快,心情平复之后,只是狠狠地瞪着他们。

  大汉以为杨宛山不敢动手,笑得越发欢了。

  杨母没敢耽搁,怕杨宛山和对方动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摸出钱袋子。

  “爹!”杨宛山拦住杨母,临了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不给,咱就迈不过这道槛啊。”杨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孩子,听话啊,钱没了可以再挣。”可这丝毫安慰不了杨宛山,她在做最后一点考虑。

  两大汉得意地笑,“嘿嘿,老头,有点长进。”瘦子走向前,伸手想要接过。

  紧要关头,杨母又缩回了手。“只是二位爷,这老牛跟了我们十几年,身上的肉又老又硬,您二位也不差这盘肉,就请高抬贵手放过它吧,我们父子俩还指望着靠它拉货……”

  “呸,”瘦子往地上啐了一开口痰,“讨价还价?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这是什么地?留你一条小命,你就该烧香拜佛给观音娘娘磕头了。别不知好歹。”

  又是一阵刺耳的嘲笑。

  “别理他们!”杨宛山压下母亲握着钱袋的手,“大不了咱不走这条路了!咱们原路返回!”杨宛山下定了决心。四顾一看,大门左右两边临着悬崖,如若不前进,当真只能原路退回了。

  “喂,我们不过这条路了。这下,你没法再收我们钱了吧。”杨宛山冲他们喊着,拉绳指挥着福贵掉头。

  “嘿嘿,小毛孩子。过家家没玩够呢是吧?”瘦子差点要笑破肚皮,“你以为桃花镇是什么地方?客栈还是酒馆?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没用,我告诉你,这方圆百里都是我们的,桃花镇你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趁早把钱交了了事。废话那么多,是怕死了没嘴说吗?”

  强买强卖!“你们!”杨宛山把手指折得“咯吱”响,“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哟!我还真怕你下不了手呢!”瘦子将刀提了提。

  杨宛山往前迈了几步,脸庞因激愤而通红。

  杨母已经拉不住她了,在原地干着急。

  瘦子笑他不自量力,“哟,瞧这眼神,真想打架啊?小兄弟,说好了,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哈哈哈。”

  “倒有几分胆量,我来会会。”胖子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发出猎猎风声,“你若真想比,我让你三招,如何?”

  “让三招?此话当真?”杨母半信半疑,看看壮汉,又看看自己女儿。杨宛山通红的小脸上毫无惧色。

  “哼,就算是让你三十招,也未必能赢得了我哥。”瘦子口气笃定而嚣张,给胖子助威。

  三招?这样一来,好像情势有些微的改变。杨母悄悄对杨宛山说:“等会儿看我眼色,你抓住时机赶紧跳上车拼命挥鞭子,咱们逃跑就有希望了。”

  娘亲为什么总干一些临阵脱逃的事?杨宛山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娘,放心吧,我有法子,我不怕他们。”

  “听我的!”杨母坚持,“我以母亲的名义命令你,这一次听我的!”

  杨宛山怔了片刻,缓缓点头。

  双方向前拉开架势。杨宛山手中只有一把玩耍用的竹剑。杨母有些于心不忍,情势所迫,她决定把孩子他爹遗留下来的剑交给杨宛山手中,以助她一臂之力。

  杨宛山刚把剑接到手上,马上又引发了一波新的嘲笑。

  “哈哈哈,竟然锈了,锈了,看他宝贝成那样。老天爷,居然是一把锈了的剑。哈哈哈。”瘦子躬着背,都快要笑疯了。

  胖子也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

  杨宛山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而且火势不小。

  杨母讪讪地望着女儿,心想,再忍一下就好了。

  杨宛山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没事,足够了,没听过钝刀割肉才最痛吗?今天就让你尝尝是什么滋味!”

  杨母在一旁观战。瘦子则在另一头另一边。

  双方的攻势将要发起之际,只见杨母突然手一扬,一阵粉末状的东西前赴后继地洒到了两大汉的脸上,像春天撒种似的落进他们的眼里。杨母见好就收,见两个强盗暂无招架和还手之力,赶紧跳上车,使劲地挥起了鞭子赶着牛离开。

  电光石火间,两大汉只觉得眼里像是落入了千万颗银针,扎得生疼,保不齐要瞎。

  “找死!”

  “呸呸呸!”嘴里也进了这鬼东西,像灰又像炭,又苦又呛,说不出话,只能弯腰拼命吐,连舌头都想吐出来了。

  “果真是活腻了!千万别落在我手里……有你们好看的!”钱大钱二被杀得措不及防,嘴里恶狠狠地骂着。

  两人想要去即刻去追,结果因为眼睛还使不上劲,两个人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不远处,杨宛山一边挥鞭赶车,一边回头,也没忘了心中的疑问:“娘,刚刚那些东西哪来的?说实话,是不是又顺了葛大娘家的胡椒粉?”

  “胡闹,你娘我是这种人吗?”杨母嗔怪,顿了顿又得意地解释道:“那是煤灰,我看到炉里有,就顺手抓了几把。”

  机智,杨宛山极为满意地冲母亲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被留在原地的两大汉挣扎着能睁开眼睛了。原以为父子俩会跑了个没影呢,结果……两大汉互相看了眼,十分喜出望外。

  那辆牛车正在学乌龟爬朝林子的方向开去。

  牛车拉开的距离真是近得可怜。

  这不是逃命,这是郊游吧,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笑。两个强盗高兴得愣在原地,一时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是追上他们。

  “哈哈哈。我一生都没这么开心过。”瘦子笑得直不起腰,笑出了眼泪,也因为进煤灰而辣痛出了眼泪,他转头对胖子说:“真替他们捏把汗啊。这哪里是逃命,分明是等死好吧?我就纳闷了,好好活着他们怎么就不会呢?”

  杨母回头望,也发现了这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跑了老大一会儿,才跑出了几步路。

  杨母擦着横流的汗:“不好意思啊,闺女。失算了。咱们的福贵太老了,跑不动了。遥想当年,你爹就是骑着这高头大牛将你娘我迎娶的……”

  杨宛山也擦汗:“这不是老不老的问题,是物种的问题吧。”

  杨母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对对,下次把它卖了换匹马。”

  杨宛山咬牙切齿:“没下次了!而且拜托你,我的老母亲,现在这个时候回忆往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杨母急得嗓子都痛了,噤了声。

  “放心,就算刚才不跑,我也能对付他们。”

  从两大汉恢复反击能力到他们追上来,也不过短短时间。杨家母女眼睁睁看他们接近,然后一步一步地超过去,他们步行的速度甚至比车子还快,然后不出所料地,挡在了福贵面前。福贵顿下蹄子,面无表情地从鼻子喷出一股气。这股气带出了牛胃里的味道,不甚好闻,钱大钱二嫌弃地避过脸。

  “哐、哐”两声,两把大刀齐刷刷砸进土里,足有一尺深,震得两人衣角都飞了起来。瘦子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大哥口中所说的“气势”。

  杨母看着他们蓄势待发,一副经验有素的样子,悄声说:“根据大刀入土的深度来看,此二人内力深厚,你爹若在,兴许还能对付对付。咱们今天……唉,点真是太背了。”

  两大汉此时也在交头接耳,内容是她们所不知的:

  “臭小子,这次的力有点过了,万一等下拔不起来咋办?”

  “哥,我错了,那就,那就两个人拔一把。”

  “……好吧。”

  两把刀经过“轻而易举拔起”的轮番表演,终于还是叫他们给□□了。

  两军对垒,母女俩等着这两强盗发话。

  胖子杵在车前,还是一脸横肉,褶子多得能把蚊子夹死,表情可谓是狰狞,也可能是毫无表情。杨宛山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发面蒸熟的巨型花卷。

  胖子挥舞着大刀。

  杨宛山在心里想,这像街头的杂耍,不过是装模做样,不足为惧。手心却渗出了汗,风一吹,一片冰凉。其实她也没几成把握。

  “你们是走不出去了。”胖子开口,“先说这桃花镇,可不是一般人都进得去,也不是谁都出得来的,直到生老病死,子子孙孙也不愿离开。因此,这世上才没几个人知道这桃花镇的存在,你既知道了就走不了了。”

  杨宛山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兴致,看看这桃花镇是怎样一个好地方。”

  “可以,不过你刚刚耍了我们兄弟俩一把,得把这笔账先算算。”

  杨宛山苦笑不得,“我们不想进,你们逼着进去,还逼我们交钱。果然强盗。”

  胖子和杨宛山说话间,瘦子已皮笑肉不笑地绕着车走了几圈,手上的刀没轻没重地敲着车身:“啧啧,还知道跑?挺能惹事。看看,看看——”说着,用刀比划着这一趟来回的距离,暗示跑了半天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还不是又被逮到了,“这牛车也不知是伺候人还是折腾人的。连牛带车折合成钱不知能换几瓶酒?”瘦子踹了踹车轮子,像存心要将它踢散架似的,然后走开两步,猛地回身,手一挥,一刀砸在车身上。车子瞬时就缺了一块。

  杨宛山先是被吓得深吸了一口气,看他如此糟/蹋自家的老伙计,顿时又腾地窜起熊熊怒火,“卖?你们想都别想!这可是我爹给我娘的聘礼!”

  瘦子不屑,刀背还在车身上来回游移,像在找什么口子好下手似的。开口之前他啐了一口痰,“呸,小毛孩子还知道聘礼?聘礼又咋地?你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坑里待着呢。”

  十足的挑衅,杨宛山终于忍无可忍,赤手空拳地就要上阵:“可恶!”

  胖子一步当先,挡在瘦子身前,神情颇有杀人的狠劲。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们发现杨宛山有所动作时,一切都已来不及。

  平地一阵风沙起。老牛在沙尘的中心发出一声长长的“哞哞”,那声音怅然幽深,传到很远的地方。

  片刻,尘埃落地,地上躺了两具壮实的身体。

  她原想给彼此一条退路的,谁想他们竟紧追不放……

  “哼,休怪我,我这叫,替天行道。”杨宛山俯视着跟猪一样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慢悠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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