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理问题
秦山出身杏林世家，很多事情即使不用通过秦刚的关系也是可以做的很好很低调的。就比如说，他可以不声不响地安排了个心理检查项目在柳晏的全面体检单里。
柳晏拿了检查单挨个诊室地去接受检查，高魏望很是耐心地一路陪同，拎包递水的事情也一并都做了。等拿着那张秦刚给的名片去到眼科准备拆线的时候，两人皆是愣怔——秦刚呢？
“对不起……我找秦刚秦大夫。”眼前的男人也太年轻了，显然不是当初给她在急诊做手术的那个人啊。柳晏往高魏望身后退了退，谨记高魏望“没事儿不要跟陌生人多接触”的交待。
“秦主任有事先回北京了，让我来接他的班儿帮你拆线。一个小小的拆线而已，柳小姐不会觉得，这样的小事也一定要一个名震全国的眼科主任去处理吧？”年轻医生手上拿的笔在桌案上瞧了瞧，那脸上的表情自由散漫地根本不像是一个医生。
柳晏看着这么一个不正经医生在对着她笑，看的她心中莫名一紧，脚步又默默地往高魏望身边挪了挪。
那双带着些调笑的眼神下面有什么东西隐得很是深邃，如今的柳晏显然是察觉不了的，但高魏望却看懂了。
自己一直捧在手掌心的妹妹这么多年来终于又被找到了，却是如今这副模样，连相认都没有办法。就像他当初，明明看见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却也只能使用曲线救国的策略，如今用这么一个理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感觉是一样的，他能理解秦山这个当哥哥的。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这才拱了拱柳晏：“拆个线而已，人家能把你人给拆了啊？赶紧拆完后面还有项目呢。”
“哦。”
她在高魏望身边是一贯的乖巧温顺，听他这么说，乖乖地坐在了看诊用的病床上，等着这么个年轻医生给她拆线。
秦山手法很是娴熟，确实是有他父亲的风采。
高魏望站在一边等着他把线拆完，听到这位大哥一本正经地开口演戏：“这小姑娘漂漂亮亮的在脸上留了个疤可怎么是好？这脑子要是撞出毛病了可怎么是好？这家医院有个心理科医生是我的朋友，来都来了，顺便去看看吧？”
柳晏眨了眨眼睛——这北京来的医生一个个都这么乐于助人好为人医啊？
高魏望只管看戏——大舅哥，你可真会演，你这么能演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当医生干嘛啊。
两个假装不认识的人直到把柳晏送进了心理科诊室才有了一段很是索然无味的交流。
“你觉得，这样能行？能问出什么来吗？”
“不知道。”不正经医生摇头，“你说她总做噩梦，我觉得来看看心理医生应该是能检查出什么来的。两年的空缺太久了，这段时间我们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为什么会发生这些都不知道。高魏望，你不在北京，你不知道，这样的状况对她很不利。”
什么样的状况？
高魏望不仅不知道，甚至是根本不明白。
递还给秦山一个自己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秦山却并没再把话往后说下去。
身边的诊室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穿着很是休闲的医生身后跟着的女孩儿眼眸干净的甚至可以映出外面璀璨的繁星。
“秦大少爷，你这多管闲事见义勇为的也太过了啊。虽然是摔了一跤，但也不至于从此落下心理阴影啊。放心吧，没事的，好好养伤就是了。”
高魏望谢过了医生，见着柳晏一副安心于自己没什么事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给她套上了衣服带着她离开了。
直到看着这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完全消失了，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心理医生敛起了那副不正经的神色，转头看向秦山：“秦大少爷，这是谁家姑娘值得你这么操心。我认识你也有十几年了，还没见你对谁那么关心过。除了……”
“除了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妹妹是吧。”秦山率先进了他那间心里咨询室，等他进来才关上了门，“你见的那个，便是我的那个妹妹。”
多年朋友，薄鹤只听说过秦山有这么一个妹妹，却从没见过秦山这个妹妹。可从秦山那么些年的描述中，可以判断出那是一个聪明伶俐带着北京小妞脾气的姑娘。而且秦山出身不凡，家中长辈又是与那个人沾着姻亲关系的，他的表妹想来一定是出生不凡，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站在男生身边小心翼翼的姑娘。
“季默然……”似乎是对上号了，“还真的是她。”
“你问出什么来了？”
薄鹤点了点头：“如你所料，典型ptsd。根据你和那个男孩儿先前告诉我的信息可以诊断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标准从a一直排到了f。如果她真的是季默然，那倒是都对上号了。两年前那场火灾带给她的影响和创伤显然比表面上看上去的要眼中得多。她并不是真的因为撞伤了脑子导致的失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失忆，只不过是一种应激反应。”
梦里，是有人把她扔下去的。
这是高魏望告诉他的。
“梦里的事情，是不能当做证据的对吧。”秦山开口问道，换来坐在对面的男人一个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你听说过精神病人的呈堂证供能当做证据立案的吗？”
薄鹤的反问让秦山彻底清醒了。
“这两年，季默然不见了，北京城那边应该也不安生吧？这侯门深似海的话看来不只是放在古代有用吧？”这秦山季默然兄妹所在的家族，可还真的是，现实版的侯门深似海。“不过我可提醒你啊秦少爷，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最好都先放放。她现在的精神状态远比你们预料的要差很多。”
秦山皱了皱眉头。两年了，等到了明年春天，很多事情就都来不及了……
薄鹤开了门送客：“赶紧走吧山哥，我知道还有人等着你听到些消息呢。你们家那些事情我不想多听，今天季默然也没有来过我这里。”
“多谢。”耗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这个保证。
秦山终于肯抬起了屁股，颠颠地往门口走：“薄荷就是薄荷，提神醒脑药力不减当年啊。”
“哦，对了。”薄鹤权当没听到他这句带着玩笑的奉承，“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呢。”
被祝福的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祝了，什么时候我妹妹彻底好了，你带着两份大礼来就是了。”
……
上海挂着凉风的夜晚，秦医生看着那心理诊室还未黑的灯光，最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爸，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该考虑告诉我全部了？”
似乎是因为看过了心理医生，今天的柳晏在他怀里睡得特别踏实，连个梦都没有多做。
倒是高魏望今天彻底睡不着了。
秦山似乎是花了很长时间，写了好几篇的微信来告诉他医生的诊断。
创伤后应激障碍，俗称ptsd，大多都是发生在受到了重大刺激的时候。就是那一天了，8月底，北京城的大火烧的恨不得举国皆知，可到了后来所有的消息却又都消声灭迹了。原来那个事故的主人公，是她啊。
拿着手机正在愣神，眼见着屏幕有亮了。放了静音的屏幕上弹出的是一条来电显示，他悄声下床，等下了楼才敢接通。
“她睡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平淡如水，已经入了秋时湖面的凛冽冷水。
高魏望“嗯”了一声，听他接着说：“给我一个坐标，我去找你。”
“现在？”
“现在。”
秦山站在距公寓不远的一家24小时咖啡厅门口看着穿了身休闲装的大男孩儿信步朝他走来。已过子时，上海的夜晚不似北京，少了些萧索和孤独，倒是有几分湿乎乎的凉意。高魏望，已经有过几次接触了，他们甚至可以合伙在季默然面前演一场戏。可单这么看他，秦山仍是想发出几分由衷的感叹。再过几年，这个面容英俊的少年会是怎样前途大好的模样？可如果，他的前途和他的季默然不能共存呢？
江山美人，自古难倒了多少英雄好汉。
可无论他选择哪一个，都会是两败俱伤吧。
这是个局，一个从两年前准备好等着季默然的局。
在秦山皱眉思索间，高魏望已在他身边站定，目光时不时瞥向身后的那栋公寓楼。
“她睡了？”
“嗯。”高魏望点了点头，轻声询问他要喝什么，随手就把两杯喝的给点上了。
“小丫头如果知道你一直都这么爱着她，会很开心的。”高魏望坐的位置面对着咖啡厅外的公寓楼，目光所及就是自家那盏微微亮着的夜灯。他的视线吸引了秦山循着目光看去，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微叹了口气，轻轻开了口。
“什么？”似乎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何意，高魏望有些莫名地问了声。
“江山美人，你不是英雄好汉，平衡的了吗？”
又是这种莫名的问题，饶是高魏望看过那么多剧本，也想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从何说起。
眼前的男孩儿，再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没有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过，又怎么能明白他的由衷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