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次日的雨未曾停歇，的确应了吴相识的夜话，这是吉兆，预示着今天定能顺心所意。
“山色空蒙雨亦奇”吴相识捋捋额头的长发，雨后山色添几许春愁，闲花落地听不见声音。
“今日就是我修道之路的开始！”
老者顿足，微笑道：“我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了。”
吴相识点点头，推开绯门，踏进古道，青石板反射水光，格外新鲜，落花黏在土里，细雨湿衣替花愁，吴相识一横眉。
无论如何，今天势在必得！
移步练武场。
身着道袍的弟子三三两两围聚在外围，吴相识挽起袖子跻身人群里，被细雨浸染的灰白袍子很是扎眼，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可以换下这身行头了。
放目望去，在那中央，赫然是一鼎半身大的青钟，想起昨夜师傅说过的话，新弟子入门前要测试灵音，而这青鼎鸣钟便是第一个砍。
按流程上午应是测灵音，下午测星位，听着身边的弟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吴相识愈发期待，他并不期望自己有多浑厚的灵音，只要比霍长歌高一点点就一点点便好，他便可以踏上道途，从零开始和他相较。
“唉！吴探花！”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连忙转头。
王朋嬉皮笑脸，拍拍吴相识肩膀说道：“吴大哥，今天可要在这些弟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啊！”
吴相识尴尬的勾勾嘴角：“尽力尽力。”
王朋眼神忽的一亮，瞟向一侧。
“大哥！大哥！在这呢！”
吴相识顺着目光望去，眉梢割昏晓，眼底换星移，挺拔的身板在人群里像一柄出鞘长剑，直刺眼珠。
吴相识苦笑，霍长歌就是霍长歌，到哪里都是这么耀眼。
王朋一把搂住吴相识，惊的他一个哆嗦。
“大哥，你探花朋友也在这！”
霍长歌迈着正步走过来，高冷的脸色凝住细雨。
果然，这人若是太锋利，连雨都会避开他。
吴相识不知为何心底仿佛沉了锚，拴住双腿也勒住眼皮。
静止的分秒里，一切都缓慢而鲜活。
“书呆子，别给我们东汉丢人。”
吴相识洗眼，回过神，细雨重新落下。
“霍长歌，虽然我蛮力比不过你，可修道比的是天资，你别得意，我长这么大还没输过，这次也不会！”
霍长歌面不改色的点点头，缄口不言。
王朋猛地锤了一下吴相识后背，咧着大嘴。
“吴探花，那我们就等着你夺魁了。”
吴相识差点被这一拳震的吐出一口痰，幸好及时咽下去了，不然
吴相识抬头瞧了一眼霍长歌，差点又在这家伙面前丢人。
“准备好，这青鼎鸣钟只要把手放”
“我知道！”吴相识突然打断霍长歌的话，这让他略微感到一丝傲气。
“从小就你事多，我不用你教给我。”
霍长歌没有表态，转身离去。
王朋瞅瞅吴相识，又望着霍长歌直挺的背影。
“大哥！等等我！”
吴相识淋着细雨，沉下一口气，凝望霍长歌劈开雨帘。
呵，自己又输了，吴相识轻笑一声，自己一知书达理的探花，在他面前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霍长歌可谓是活成了吴相识理想中的模样，身材健硕，面相英气，最重要是可以驰骋沙场，可以配的上采薇。
一时片刻后，钟声沉沉的敲响，一长须中年男子手持短棒，扫视一眼。
“都知道规矩了吧，我还是再强调一下！”
众人顿时安静了许多，细雨绵绵黏在空里。
“等会儿一个个上来，把手放在钟上，用心感受真元的流动，钟声浑厚清朗者为佳。”
中年男子随手一指“好，现在从你开始。”
青年人胆怯的走上高台，手按在钟上，忽然钟声传出，如半夜客船，缓缓荡尽。
中年人点点头道：“七分，不错，去那边填下表。”
青年人喜笑颜开，走下，接着另一人走上。
同样的步骤，钟声却如九月烟光，混混散去。
中年人点头示意：“五分。”
青年人略有失落的走下。
一个接着一个的重复，不知不觉已经临近吴相识。
“五分”“六分”“四分”“八分”
吴相识差不多总结出经验了，根据钟声的浑浊宽厚，大概七分已经属于优秀，大部分弟子都在五分左右，偶尔能有八分九分已经属于佼佼者。
“下一个。”
吴相识走向高台，逸兴遄飞，遥遥千里，终于等待此刻，从此便可以赶上霍长歌，取得武状元，证明给采薇看！
王朋突然喊到：“吴探花！我看好你！不要保留！”
人群沸腾，叽叽歪歪的讨论着吴相识的身份。
“还是个探花啊！这还来学什么道法仙术啊，好好的福不享。”
“你懂什么，他好像也是东汉来的，和霍长歌还认识呢！”
“霍长歌的朋友！那肯定不简单啊！”
“你想想，一个书生从东汉走到这里，当然不简单了。”
吴相识右手放上，片刻清静后，只听钟声如渔舟唱晚，丝丝微微流逝天地间。
中年人面露难堪之色，顿了一声。
“两三分！”
吴相识哑然失色，愣在台上，这个三分，显然是为了给自己多留点面子。
众人一片唏嘘。
“嘿，探花兄弟，到我了。”
吴相识缓过神，目光却仍呆滞。
“啊，好好。”细雨初歇，无语凝噎。
与前来的弟子擦肩而过，却瞥见了他嘲笑的眼神。
走下台，人群一片喧哗，三言两语离不开吴相识的探花名号和霍长歌的关系。
吴相识回到原位，低着头，他心里还是不相信的，但另一个声音却一直在劝服自己相信这个结果，更为强烈。
王朋走过来，抬高眼皮。
“唉吆，吴探花啊，不要伤心，咱们是文化人，不和他们比这个，还是回家弄毛笔吧。”
吴相识抬起头瞅了一眼，王朋眉毛斜飞，撇着嘴。
身旁的人群闲言碎语一句接着一句，甚至没有人关注刚走上台的青年也只是五分。
“是啊，还是个探花呢。”
“你怎么说话呢，这不是嘲笑人嘛。”
“怎么就嘲笑人了，这不是事实吗？”
“就是，依我看，探花还是回去写写文章的好，来学什么道法。”
“你们别说了，三分怎么了，又不是不能修行了！”
吴相识默默不语，从未如此失落过，不知所措。
王朋喊道：“大哥！过来安慰一下探花啊！”
隔着人群雨帘，吴相识依然一目所注便是霍长歌，他实在太耀眼了，鹤立鸡群，一眼扫过无法不注目。
霍长歌只是远远的看着自己，没有表情，也没有挪动半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眨。
吴相识已经屏蔽周围所有的喧嚣，转身走出练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