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祝祷者呢？快上，消灭那走尸！”一人大声喊道。
“等等，你这样瞎嚷嚷干什么，你就不知道考虑一下族长的感受吗？”旁边一人捂住那人的嘴巴，小声说道。
“族长这样公正无私的伟人肯定会大义灭亲的，不是吗？”另一人说道。
“毛？那个谁，你搞道德绑架是不是太过分了？族长大人要不要什么狗屁‘大义灭亲’关你屁事。”又一个语气里明显带着愤怒的声音传来。
“族长，怎么办？”好几个人一同将目光放在天空中飘着的人身上。
林晔看着对面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在说什么，但看他们完全无视了林晔的样子，仿佛林晔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处置。
“喂，你看，他们这样小瞧咱，要不你挥挥手把他们灭了好不好？”林晔说着，看向身旁，柯瑞特竟然已经不见踪影，“大姐你哪儿去了？人呢？”林晔左顾右盼，但始终找不到柯瑞特。
“你就假装是我，我接下来不会现身，如果他给你一份契约你就帮我签了……不过要看清条约，别莫名其妙把自己给卖了……算了，估计你看不懂，如果有问题我会阻止的。”柯瑞特的声音出现在林晔的脑海里，语速极其快，说完这些就没声了。
“嗯？你是在开玩笑吗？话说清楚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晔咆哮道。然而当他不经意地向前一瞟时，他发现那一群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个二个都交头接耳的：
“喂，你看，竟然会说话，看来不是走尸诶？”
林晔内心独白：喂，什么叫走尸啊？
“确实不像，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晔内心独白：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真的不是走尸吗？”
林晔内心独白：呵呵……
“谁说的，诡尸不是也会说话吗？”
林晔内心独白：你们一群人都在说什么啊……
“呵呵，开什么玩笑，诡尸只有五十九阶以上的大能死后才有可能办到，公子可是只有七阶。而且他身上还穿着衣服，诡尸会凭空变出衣服来？”
林晔内心独白：诶呦，我只有七阶？怎么听上去这么弱哇。
“依我看……”
对面一群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地，交头接耳乱哄哄的。
“大家都散了吧，我到时候会跟大家解释的。”厚重的声音传入林晔的耳中，他这才发现之前飘在空中的中年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中年人提着林晔的长袍直接飞走了，对于林晔来说，被兔子似的拎在半空中可着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但也正是如此，林晔才得以一览这个神奇世界的一角。
数十幢高大的宅子坐落于一片梅花林，像是一个小村庄，但那些宅子是那么的华贵，用琼楼玉宇来形容也不为过，三两个小孩正在空地上嬉戏打闹，也有成年人匆匆忙忙地穿梭于街道小巷之间。而如此古朴的村庄里却有着便利店、太阳能路灯、造型怪异的汽车这样的现代甚至是超现代产物；村庄里的行人也是一样，有的发型时尚、西装革履，有的却披着长发、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袍。这些突兀之处令林晔觉得莫名的别扭，林晔很确定他刚刚在一块偏僻的空地上看到了公交车站……
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年轻人在行走时向上瞟了一眼，立刻发现了天空中的两人。
“族长好！公子好……等等，”他眯着眼睛盯着林晔看了几秒，然后一下子瘫倒在地，“妈呀！鬼啊！”
“就是这里了。”那个中年人带着林晔进到了一座鹤立鸡群的宅邸里，大门的牌匾上赫然刻着“林府”二字。
两人在一处安静无人的房间里坐下，房间摆设很朴素，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桌子上摆着一壶茶，林晔用手指碰了碰，茶已经凉了。
中年人一面将茶壶放在一个淡红色的半透明碟子里，一面和气地说：“大人可真是随性啊，不摆架子。虽然之前已经通过银纹魔锭签订了初步契约，但我还是要介绍一下，我是林傲。”
银纹魔锭？就是之前停尸间里放我肚子上的那块金属片吗？林晔想。
“哦，我叫林晔。”林晔显得有点木讷，但在林傲看来，这是十分正常的。柯瑞特死了多少年了，转生到一具陌生的躯体里发生这些也是解释得通的。
“啊，柯瑞特大人说笑了，我只是请您以我儿子的身份生活，并保林府兴盛五十年，本质上您还是那个一手遮天的大人。五十年一满，只要您在此期间诞下一子以保我林氏香火传承，契约自然解除，大人随后便可远走高飞了。”中年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林晔觉得这可能是由于他太紧张了，毕竟那个柯瑞特活着的时候似乎很厉害，但林晔此刻其实比他还要紧张，脸部僵硬得都颤抖不起来了。
“哦，嗯，我刚才看见了很多……奇怪的东西。”林晔一紧张就会胡言乱语，而此刻他无疑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也就是说，他很紧张。真奇怪，之前碰到灰帽子怪人和那个神经兮兮又暴力的柯瑞特时他一点都不紧张，而现在反倒紧张起来了。
“恕我冒昧，大人可能不知道，那些服装和金属铁皮盒什么的都是从因列联邦传来的，就是一个以前被叫做蔗坎的地方。据说主要技术原理是源自准世界的新域，大人应该知道准世界吧。”林傲将碟子上的茶壶提了起来，给林晔倒了一杯，茶水上竟冒着蒸腾热汽，刚刚明明是凉的。
“哦，准世界，地球是吗？”林晔自然不能一问三不知，既然白亘熙说过准世界就是地球，他就现学现卖了。
“是的，大人还真是博闻。”林傲抿了一口茶，“这个……契约的事……”
“拿给我看吧……”林晔装腔作势地说道。
“请大人过目。”林傲从怀中抽出了铅灰色的、钢板一样的契约。
这家伙是怎么把这玩意揣兜里的？林晔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柯瑞特也是闷不吭声，然后林晔就一个指头印摁了上去，契约立刻化为道道银光弥散开来。不得不说，这破事弄得还真像签卖身契，就是最后契约消失有些诡异。
“十分感谢。”林傲深呼了一口气，语气都带着一股轻松。
“你似乎并不，嗯，并不怎么关心你儿子的死。我是说，我这有点像……夺舍。”林晔问出这个问题时吞吞吐吐的，因为他觉得这是在揭人家伤口，但不问又觉得不安心，林晔总是在这种问题上纠结。
“关心当然关心，但那是在他作死之前，一个人如果不关心自己就不会有人关心他。就好比是赌博，当一方自暴自弃时，另一方不必礼让，自暴自弃者手里的所有筹码都自然而然地不断贬值，而贬值的筹码得放弃，不会放弃的人输掉一切。”林傲的脸色有些难看。
靠，这都是什么逻辑？林晔无法理解。
“哦，呃，那你怎么解决我的身份问题，他们都以为我挂了，不是吗？”林晔觉得有些冷，他换了一个话题。
“到时候我会向大家解释，就说这是你的恶作剧，你串通医师来了一出假死的戏码，他们肯定会相信的。喏，这是个人身份资料。”林傲慢悠悠地说着，拿出了一小叠纸递给了林晔。
嚯，这家伙一开始还一口一个‘“大人”，我刚签完契约他就直接用“你”了，现实，太现实了。林晔这么想着。
“那，我先出去活动活动了，毕竟，好久没有舒展筋骨了。”林晔总觉得待在房间里不自在，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大人？”林傲看林晔离开了，他试探着问道，不过他并不是在称呼林晔——或者柯瑞特。
“做得很好，就是柯瑞特的表现……有点怪，不过死了这么多年不适应是很正常的。”一个脸色煞白、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会死掉的青年云雾般地出现在了房间里。
“那我……”
“不过，”那青年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傻子耍？赌博、筹码，你这比喻用得可真妙哇。”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而林傲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沉到了谷底。
“卡陆大人，我是真的不敢……”
“这次就不追究了，”青年顿了顿说道，“但你已经输掉了你的儿子，只剩下你的族人作为筹码是不是有点不够？不用担心，我也不打算让你拿什么什么打赌，我还有事要办，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浪费我的耐心，更不要浪费上帝的耐心。打赌会无聊，游戏可不能无聊啊……”
林晔在走出了林府大宅的一刹那，许多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家伙围上来问东问西，林晔一时脱不开身，只能用林傲的那一套坑人的说辞来应付。而大家听到自己被耍了后都露出了一个“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的表情后讪讪地离开了，他们的表情真是精彩，精彩到有些怪异、扭曲了。
“总感觉自己被讨厌了。”林晔正自言自语——其实是在跟柯瑞特聊天。
“就你那套说辞不被别人打都是好的了。”柯瑞特无所谓地说道。
“你那个契约一定要签？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你好像还要给林家生个孩子……”林晔终于注意到了某个关键问题，“等等，这他妈的是我！我要遵守契约。你为什么要我签这种见鬼的契约？”
“初步契约是这样规定的，”柯瑞特咬牙切齿的说，“换来转生的道具，以及这身体……被你抢走的身体！去你的，你以为我想转生到男的身上？这是没的选！”
“话说你刚才突然消失是几个意思？我紧张死了知不知道！”林晔顾左右而言他。
柯瑞特竟然真回答了林晔的问题，用她语调不变的流水账碎碎念：“因为有个人——我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不是那个林傲——他很强，比林傲强多了。他能够看出我的状态，这比之前那个叫白亘熙的变态还要厉害。我的状态可不能被发现，我出现在你眼前时，我其实是用特殊精神以太在你眼前构筑了一个形体，也就是目前只有你能看到的这副模样。但一些对你来说很牛的家伙能看出精神以太，我不用精神以太时灵魂是与你的灵魂重叠的——类似于重叠——这样他们就只能看到你的灵魂了，但一使用精神以太，他们就会发现眼前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我，然后他们就会深究，他们就会脑补出一大堆东西，他们就会弄出一大堆乱子，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哇喔，你是个话唠，对不对。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之前的那个礼服怪人。”林晔忽然问道。
“话唠又怎么样？”柯瑞特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满满的不屑，“我好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还以为我装得够好了呢。”
“你不该问他关于他儿子的事情。”
“我就这么问了，有问题吗？这家伙压根就不把自己的儿子当回事，史上最冷漠父亲，ok？他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了工具。”林晔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点大，幸好柯瑞特想办法阻止了林晔的声音传开，而他现在还在嚷嚷，“而我现在要给他当儿子？我他妈的可不想认贼作父，尤其是我本来就有爹。”
“别妄下定论，‘因为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柯瑞特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继续胡扯吧你。”林晔挥了挥手。
“你是不是太飘了？”柯瑞特一脚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