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八十三章 风 离 三
上官夫人不禁皱起了眉,暗想:这李挺,一把岁数了竟然还这么沉不住气,这般浮躁,哪里还像个一派掌门,倒是那杨言,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两相对照之下,倒显得咱们正道没理了。
“杨阁主,李门主所言有什么不对吗?”上官夫人问道。虽然有些耻于李挺的表现,但到底还是得帮他一把。
杨言摇了摇头。
“那杨阁主这是认了?”憋了有一阵的广云子再次逮到了开口的机会。
杨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广云子一眼,没有直接答话,而是转向上官夫人道:“夫人,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赐教。”
“不敢当,杨阁主请说。”上官夫人忙道。
“若有人身着风离山庄家丁的衣服在外做下了恶事,苦主寻到了上官家,夫人是认还是不认呢?”杨言问。
“怎么能因为一件衣裳就随便认呢?”不等上官夫人开口,费通便接过话头道,“那人是不是风离山庄的人都还两说,总要先把事情弄清楚吧。”
杨言含笑致谢:“多谢费帮主解惑。”
如此一来,在座的哪还有不明白的。
“阿弥陀佛,依施主的意思,这是有人在冒充贵派的人了?”圆憎大师问道。
“大师明鉴。”杨言欠身行礼。
“不知阁主可有证据?”端木腾也不反驳,只是一言道破了关键。
杨言一脸遗憾:“可惜。”
“既然阁主没有证据的话……”广云子自以为揪住了杨言的痛脚,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杨言再次打断,“在下是没有证据。可是在座的诸位不是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些杀手不是冒充的吗?既然大家都没有证据,那么又怎么能断定是我无忧阁做的呢?”
“是啊,好像真的不能。”“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啊。”
下首群豪一阵窃窃私语,却无人出来反驳。
杨言见群雄无话,便施施然起身冲着上官夫人一拱手道:“上官夫人,如今青州城一案我无忧阁已分说清楚,既然暂无定论,在下就不叨扰了,若是日后诸位有什么新发现需要我无忧阁帮着解释的,可随时传信给我,告辞。”
言罢,灿然一笑,径直走向尹见月。
上首的那一圈人各怀心事,多为了清雨图而来,没捞着一点线索如何愿意放她离开?然而待要出言制止,却又找不出什么堂皇的理由,便要强行为之,这些甚有名望的人物又各自爱惜羽毛,不肯做下这等落人口实之事,便一个两个的都起了推脱之心,俱指望着别人出头,自己受益。而场中那一大群惯于凑热闹看好戏的江湖好汉们见她形貌既美,行事又礼貌温和,便觉得刚刚那一句一句的甚为在理,见她要走,更觉不出什么不妥来。眼见得师徒二人都已然起身往外走了,在场的百十来人竟无一人出声阻拦。
“且慢!”上官夫人到底还是没忍住,却是与圆憎大师同时开了口。
萧景清刚刚落下的心立时重又提了起来。
上官夫人也是无奈。别人或可不出这个头,她上官家却没有退路。为了坐稳武林第一世家的位置进而领导群雄,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如今既已做了初一,又怎么可能不做十五?少不得只能拼着一时的脸面不要了。只是圆憎大师竟也会开这个口,倒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杨阁主难得光临鄙庄,恰逢山中风光最美之时,若是就这么走了,实在可惜,可否多在此盘桓几日,容老身一尽地主之谊?”上官夫人邀得很是真诚。
杨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天色,便转过身来十分客气地推辞道:“夫人如此盛情,在下原不该辞。只是阁中事务繁多,实在分身乏术,恐怕得辜负夫人的好意了。”说着,扶起尹见月仍是要走。
上官夫人见留她不住,一个眼色之下,尹见月身后的两个庄丁立时一左一右,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杨言停了步子,略略冷了脸地问道。
“阿弥陀佛,”圆憎大师也起了身,十分坚定地支持上官夫人道,“山庄景色优美,在此修身养性一段时日对二位施主只会大有裨益,特别是尹施主,身上戾气太重,长此以往,恐会伤人伤己。”
“那依方丈大师的意思,我们又该留多久呢?”杨言理了一下衣袖,看不出喜怒。
圆憎大师倒是一派真诚:“阿弥陀佛,若青州城一案与无忧阁确无干系,二位自然是来去自由。”老和尚素以匡扶正义救助天下为己任,他既认定了无忧阁为歪门邪道,为防清雨图落入奸人之手,便早打定了主意拼着自己名声不要,也要把杨言二人强行留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尹见月忽而不无嘲讽地冷笑一声,斜了杨言一眼道:“叫你同这帮不要脸的讲道理吧?我就看你怎么丢我们无忧阁的人吧。”说罢一转身,竟大落落地直接坐了回去,摆出了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杨言由不得脸一沉:“在下一片诚意,应上官夫人之邀而来,如今该解释都已解释清楚,却仍要强留我师徒二人在此,上官家的待客之道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啊。”
上官夫人向来自诩行事光明磊落了,如今为利所驱却出尔反尔,心中不免惭愧,听杨言出言讥讽,不由地一时语塞。圆憎大师见上官夫人似有为难,抿着嘴不说话,便果断地出头直言道:“阿弥陀佛,青州城一事到现在已半年有余,除了贵派,再没有其他任何人有嫌疑。既然施主来了,又说与贵派毫无干系,多等几日待事情水落石出洗脱嫌疑再走岂不圆满?”他抱定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便颇有种舍己为人的坦荡,倒也叫人佩服。
所谓无欲则刚,老和尚一片公心油盐不进,反倒让杨言无从下手。不过本来她也不指望能够地凭着几句辩驳就轻轻松松地走出风离山庄。如今局面既已无法善了,少不得拼上一番周折便是,当下也不再自称“在下”,冷然道:“要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单凭大师的一张嘴,会否有些看不起本座?”
“阁主的意思是?”上官夫人问道。
“要本座留下可以,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杨言眼皮微微一抬,周身气息倏地就是一变,登时就冷冽迫人了起来。她先头一直行止有礼言语和善,场中好些人不知不觉间就将她看作了一位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如今气势陡然一改,一凛之下方才记起这位美貌女子其实是杀伐决断手下武林高手无数的无忧阁阁主,竟无不骇然。
“哼,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你?”风世虢撇了撇嘴。他刚刚一直不作声,现如今见有人出了头,立时就跟着跳了出来。
“这么说,诸位英雄是打算以多欺少了?”杨言语带讥讽。
上官夫人已丢过一次人,哪还容得再落下话柄,当下忙道:“自然是一对一。”
“好。只一场,若你们赢了,本座任凭处置。”杨言手腕一翻,负手持剑而立。
“若我们输了,老身恭送阁主离开。”上官夫人肃然道。
杨言:“那你们出人吧。”
言罢,便十分干脆地坐了回去,将长剑往边桌上一放,泰然自若地端起了茶。
依着圆憎大师的意思,倒可以由他直接下场。以他的武功修为,自是手到擒来,倒省却好大的麻烦。只是杨言虽是一派掌门,毕竟年轻,如此一来,便免不了落下个以大欺小的恶名。圆憎大师自觉自己是为天下苍生计,倒并不介意。而群豪既见有人愿意担当,也是乐得坐享其成。唯有上官夫人一力反对,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上官家再落下了话柄。既然主人家如此坚决,圆憎大师也不好再坚持,只得与众人商议派个年轻一辈的去。然而他们中鲜有人同杨言交过手,既不知她武功深浅,为防吃亏,便不肯只战一场。何况他们门派众多,这又是个出头的好机会,无论派了哪个,剩下的多少都有些不服气。一时间,竟计议不下。萧景清在一旁留神细听,发现好些一直不曾开口的掌门主事竟都纷纷下场争执,从头到尾,除了那位坐在宁逸桓后面看热闹的贵公子外,也只费通与广云子二人一言不发,倒显出几分卓尔不群起来。只是他不知道,费通固然是看不惯这些人的嘴脸,广云子不出声却是因为他自己就败在了杨言手下,如今见有人要同杨言比武,一时想着最好人人都同自己一样败在杨言手中,一时为了清雨图又希望有人能将这个丫头收服,两相为难之下,索性沉默不语。
群雄商议不下,杨言却好似全不关心,既不听,也不看,将一盏茶喝了一半,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天色,便又捻起一块桌上的点心吃起来,两相对比之下,好不悠哉。
群雄正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宁逸桓出面提了个主意解了困局,却是要与杨言分三日比试三场。
“阁主那边有两人,便比三场。若是阁主那一方先胜了两场,第三场自不必再比。至于比试什么,怎么比,全由阁主来定。不知阁主意下如何?”宁逸桓道。
杨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宁逸桓一眼,嘴皮子轻轻一碰:“不好。”拒绝得十分干净利落。
“……”宁逸桓明显被噎了一下,“那依阁主的意思是?”
“本座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在这里空耗。要比就今日一口气比完。若是你们第一场就赢了,后面两场也不必再比;若是你们第一场输了,再接着比第二场,如何?”杨言显然不想纠缠。
“这……”上官夫人便有些沉吟。杨言那方统共就两人,尹见月武功被制,就算解开了,也得一日半日后方能下场。宁逸桓说分三日比,显然是为了公平起见,照顾她们。然而杨言却要一口气比三场,摆明了就是打算自己都上。莫非这丫头当真是武功盖世?上官夫人一点心思转了又转,却始终理不出个所以然,眼见得周遭好些人已然跃跃欲试,不无催促之意,看了一眼冲着自己微微点头的宁逸桓,遂一横心,应了下来。
杨言微微一笑,一指演武场的一边一片高高低低的木桩子道:“第一场,谁先掉下来就算谁输。”
这是要比桩上功夫了。
众人正在心里计较哪个上合适,一人便一跃下了场:“既如此,那么第一局便由在下来领教阁主的高招吧。”
声音自带三分傲气,正是上官家现任家主,上官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