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九十七章 审 问
杨言却好似没注意,直接开口问道:“审的怎么样了?”
那灰影在屋中单膝一跪,神色略显尴尬:“回禀阁主,该说的应该都说了,就是……嗯……”
阿凉就皱了眉:“怎么学会吞吞吐吐的了?”
那灰影忙将身一伏:“回禀堂主,那人的话听着似是不错,然而不知为何,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是哪里。”
“哦?他都说了什么了?”杨言似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那灰影便道:“起先那人软骨头似的,属下鞭子一举,就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大篇,只说自己是出来买人的,原本以为那些人是正经的人牙子,谁知竟被骗了。”
“买人不上人市倒偷摸着找上人贩子了?”阿凉嗤笑一声。
那灰影接着道:“是,属下自是不信的,抽了几鞭子,那人便承认自己出来买人不假,却为了昧了主家的银子,贪图便宜找上了这些人贩子,属下问他主家是哪里的,他却只道主家是武昌城里大户,规矩极严,他又是家生子,若我们把他交回去,不但自己活不成,只怕还得连累家人,所以万不敢透露主家名讳。属下再行逼问,甚至不得已用了点小手段,他就跟个娘们似的寻死觅活,又哭又闹,只求速死……”
“有意思。”杨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哪里不对呢?”
那灰影一脸踌躇:“属下……不知道,就是感觉。然而听他说的话,又觉得他……倒像是真的贪了主家的银子……还请阁主示下。”
杨言略一沉吟:“从他身上搜出的东西呢?拿来看看。”
“是。”那灰影忙应了,不多一会了,就端了个托盘上来。
“也没什么啊。”萧景清凑着看了一眼,发现无非是一些银票、散碎银两、一把铜钱,再有就是路引和一些随身的零碎小件,毫不出奇。
杨言看了他一眼,没吱声,只是用笔杆挑起了一块玉牌,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是……”阿凉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杨言,紧了眉。
萧景清看了看那块玉牌,实在劣质平常得紧,正一头雾水,就见杨言冲着阿凉挑眉一笑:“真是意外之喜啊,不是吗?”
阿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萧景清被二人的哑谜打得益发地糊涂了。
杨言却没答话,只将玉牌放下,吩咐道:“把人带上来吧。”
阿凉正要应下,瞟了一眼萧景清,却又改了主意:“那是个什么东西?值得阁主亲审?让属下去就好了,甭管什么,一准给问出来。”
显然并不想把人提上来。
其实她这也是为杨言操心。萧景清昨晚已然因为四儿的事同杨言起了一次嫌隙,今日又因杨言快手杀了几个人贩子,又闹起不愉快。此番杨言将人提上来显然不是为了温言问候,若是再让他看见刑讯逼供,恐又要生事,倒不如能遮掩就遮掩得好。
杨言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议。
阿凉一怔,望着书案后重又提笔的人,明明是柔和温软的侧线却生生要拉出一副刚硬的线条,只在单薄的肩膀上露了形,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一叹。
一张纸,两行半,杨言正要蘸墨,人就被提了上来。
一股子浓重的恶臭血腥立时就弥漫了整个屋子,熏得萧景清下意识地就侧了头。他是实在不明白杨言到底看出了什么,如今望着地下的那一团,不自觉地就想:此人都这般形状了,再折腾下去无异于虐杀,倒不如给他一刀了断了算了。然而再看杨言,却是连头都不抬,对眼前的惨状竟是全无所感,心中隐隐就听得一个声音道:“果然是邪门歪道。”话音一落,自己倒先吓了一大跳,不禁暗骂:“我也真是混账,怎能这般去想杨姑娘?”然而待要说杨言不是邪门歪道,偏昨夜与今日的两番情形却又如鲠在喉,一时竟自己先左右为难起来。
他在那里东想西想,就听杨言淡着声音道:“你也不必再装,我知道你的主家是谁,你也没那个胆子昧他的银钱,你只需告诉我,你主家要这些女孩子做什么用,我倒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萧景清一听,便想:“是了,刚那块玉牌只怕是哪个门派的信物,只是自己江湖经验浅,不认得罢了。”
谁知地下那人却仍不肯认,他见杨言做男子打扮,遂有气无力地答道:“公子说的话,小的是万不懂的,买人回去不就是为了使唤嘛,公子……”
杨言不等他说完,写字的手一停,笔一撂,手腕一翻,就弹出一样物事,在那人身上一点,便不见了踪影。萧景清知道杨言的墨玉珠穿皮透骨都不在话下,刚见她手动,还以为这是要取人性命,谁知却不是,正不明其意,就见那人突然在自己胸口抓了两下,一张嘴张了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什么时候撑不住了,想说了,就在地上拍两下。”杨言却重新握了笔。
而后,萧景清就见那人很快滚倒在地,蜷成一团,不住地颤抖,初时还抱紧了双臂,过不得一会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自己身上抓,专往既有的伤口上招呼,只一会儿,便将自己抓成了一个血人,在地上蹭出深一道浅一道的血痕,无声地张着嘴,可以想见,如果可以出声,定是在竭力嘶喊。
他平生头一次见此惨状,一颗心不由地突突直跳,胃里一阵阵地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来。原本他因此人意图拐带姚菁岚,对他十分厌恶,恨不能一剑杀了才好,如今见他这般痛苦,又觉得倒不如一剑杀了他,还能让他落个痛快。他这么一想,右手就摸上了剑柄。这一动,阿凉自有所觉,正犹豫要不要出手阻止,忽听得“嘭嘭”两声,却是那人终于熬不住了。阿凉忙松了一口气,不等杨言出声,就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凑到了那人的鼻端。
“怎么样,想说了吗?”杨言也停了笔。
那人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呵呵一笑,喘着粗气道:“公子好手段。不过公子既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我劝公子还是把我放了的好,省得惹祸上身。”
杨言闻言就笑了:“看样子还是不肯说了?”
那人面色一僵,随即扯了扯嘴:“我还有同伴,他们见我不归,自会找来。我家主人不养废物,公子虽有几分能耐,未必招架得住,倒不如放了我速速离去,小的绝不追击。这次是小的自己不留心,动了公子的人,这一身伤就算赔给公子消气了。”
“有道理。”杨言点了点头,目光在萧景清身上一点,旋即一收,重新提起了笔,轻描淡写地就丢了一句出去:“果然是老手,既如此,那就直接拖出去活剐了吧,手快点,记得留个骨架子让他的同伴好生看看。”
“什么?!”此言一出,那人立时就瘫在了当场,阿凉暗暗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究没开口。
两个灰影得令上前,将人拖起来就走。
“你……你你……你不能杀我!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那人终于醒过了神,杀猪似地嚎了一声后就开始死命地挣扎,嘴里又喊又叫,眼见得杨言要皱眉,一个灰影抬手就把那人的下巴颏和两条胳膊卸了下来,另一个眼明手快地就把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塞进了嘴巴。
“等等!”萧景清到底没忍住。
“怎么了?”杨言手一顿,抬了头。
萧景清不无嫌恶地看了一眼已经瘫成一滩软泥的人,对杨言道:“虽说此人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但也用不着把人活……剐了吧?”
“那你说怎么办呢?”杨言头一歪,好整以暇地问道。
萧景清一噎,从昨晚就开始累积的不敢苟同终于在这一刻被杨言淡然的口气点成一把压抑的火。
“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萧景清压着声音道。
“残忍?”杨言笑了,“你知道他都干过什么吗?”
“那一刀杀了即可,也不用……”萧景清争辩道。
杨言看着萧景清,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这般,不足以杀鸡儆猴。”
“可是……”萧景清被杨言一堵,心一横,“他拐带人口,已是犯下重罪,交由官府处置,官府必不会轻饶了他,他那个主家若是有份,官府定会……”
“官府不会管的。”杨言直接就打断了。
“什么?”萧景清一怔,“为什……”
“不为什么,官府是不会管的。带走吧。”杨言不欲再说,几乎有些不耐烦地一锤便定了音,两个灰影不敢耽搁,如狼似虎地把人拖走了,留下了萧景清一脸通红地杵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半个字。
杨言也不看他,只对阿凉道:“这里不能呆了,你现在就安排人,先将他和他师姐送走。”说着点了点萧景清,“剩下的把惊喜准备一下,若有人来,只管好生招呼。”
“阁主是打算……”阿凉问。
杨言眼中杀机一露:“这帮人将手都伸到普通百姓身上了,简直无法无天,一个不留。”
阿凉心中一凛,应了声“是”,便跑着下去安排了。
“你不用管我和我师姐了。”萧景清看着书案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杨言,第一次觉得是那么地遥远。
“什么?”杨言抬了下眼皮。
“我本来就打算过几天等师姐好一点了就回青云山查探一下,既如此,我们现在就上路吧。”萧景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褪去了满脸的红,沉声道。
“你们那个掌门师兄可不是个吃素的啊。”杨言刷刷地将一篇写完,换了一张纸。
“我们俩一块儿,会小心的。”萧景清顿了一下,鼓足勇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