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湖道义 七
又过有一个时辰左右,蔺杰方自沉睡中渐渐苏醒。
正当她走向屋外时,却见李茗彤伏在地上,双目紧盯着门口的一二肉食,眼眶红肿,几欲滴泪,并且不时吞咽着津唾,犹如一只觊觎珍馐的癞蛤蟆。
蔺杰但觉有趣极了,不觉停下脚步,问道:“李公子在练功?”
“啊!”李茗彤扬起头来,眉开眼笑,“你快去吃一点,我怕自己忍不得了呀。”
蔺杰微笑道:“李公子有心,然而我须先去探得四叔在何处。”
“哈哈,我知,我知矣!”李茗彤笑了笑,随即起坐,“我陪你去寻他。”
蔺杰微笑道:“有劳。”
二人才出竹屋,便看见远处的溪边,正跪着一个身影,不是冷四是谁?
“不要过来。”当冷四说出这话时,却是为时已晚。
李茗彤与蔺杰也看见了那种可怖的景象。
然后,两人皆是面色煞白,呕吐连连。
“我……我的肉。”李茗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失魂落魄道。
“呃?”冷四站将起来,道:“回屋去。”
他的目光平淡而不失明亮,脸上依旧带有几分冷峻。
方至竹屋内,蔺杰则迫不及待问道:“四叔,此是何由?”
她的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神色略带依稀严峻。
冷四似乎轻叹了口气,道:“他们死了。”
蔺杰自然知晓冷四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从冷四来此的那些部下,他们死了?虽然她早已料得,但那些本来活生生的人,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一时间不免有些难以承受。
尤其痛苦的是,每当她闻得食盒中的美味时,则不禁回顾向来所见的那一幕,以及那些死去的红梅寨中人。
“四叔,我休息一刻。”蔺杰当即盘坐于地,闭目养神。
冷四见蔺杰有些心神不宁,便在她旁边坐下,明亮的目光片刻不离她身上。
“……好多肉,尽消散了……呀,那里仿佛依旧有所余!……不可,不可!我必须忍耐……啊呀,我的肉啊……一片肉,两片肉,三片肉,……”李茗彤伏在地上,心中不断念叨着,渐渐的,有了睡意。
这一睡,竟又是一日。
翌日巳时,李久久苍白的面容上,已有好气色,而她也渐渐醒了。
当她把眼睛睁开时,见自己依旧伏在谢无烟的胸膛上,不止如此,他的手,还温柔地抱着她,便又欲继续入睡。
只是,天不遂人愿,她的嘴唇实在是干涩极了。
她见其他人皆在休息,便欲一个人悄悄的爬起,去溪边取些水喝。
但当她欲爬起之际,才发现自己实在动不得。
原来,谢无烟那双强劲而又温暖的手,正自抱着她。
此刻,她真不知是应当高兴,还是应当烦恼?
“你醒了?”谢无烟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我……渴了。”李久久的声音很轻,也不无沙哑。
“九妹!”李茗彤突然跳将起来,欣喜若狂道:“幸好闻得你的声音!九妹等候一刻,我随即去取水。”
话还未说完,她的人,却早已跑到竹屋外了。
但当李茗彤来到溪边时,自然而然的,又一次目睹了那令人作呕的一幕。
只是这一回,她并未呕吐,神色也十分平常。
但很快,她便愣怔了,这哪还有能喝的水?
却在这时,她突然回顾起曾在一本经书上,看见的一个关于“佛割肉与鹰食”的故事,灵眸一转,哈哈笑道:“今日我便割血与九妹饮。”
但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摆在地上,随后扬起右指,在左手腕上一划,瞬间割出一个极小的口子,鲜血随即缓慢的流出,未几,竹筒内便盛满了李茗彤的血。
李茗彤稍一运气,血随即止住,但见她拿起竹筒,欣然奔回竹屋。
此时,李久久已坐将起来,而谢无烟,则在旁边护着她。
“九妹,水来也。”李茗彤把手中的竹筒递将过去。
李久久拿起饮有一小口,即便顿住,目光中微带惊异,“这是……血?”
她低头看了一眼,此时拿在她手上的竹筒里,那艳红似火,明澈非常的液状物,不是鲜血,又是什么?
“哈哈,九妹,莫厌弃。”李茗彤笑了笑,“我饿有良久,它的滋味可能不好。”
李久久似乎也笑了,道:“我不曾企望它好。”
说罢,她又端起竹筒,乃一饮而尽。
方入肚,李久久忽觉一股暖流自胃中而生,随即渗入五脏六腑,竟是难言的舒服。
她发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再那般冷了。
李茗彤见她气色好了一点,随即眉开眼笑道:“九妹,早与你说过,我天生气血强盛,才降生便以牛乳为食,自是精壮如牛。哈哈,我的血可比那人参灵芝之流,胜有好几筹。”
“呃?”冷四缓缓睁开双眼,“可以走。”
“走?”谢无烟忽然开口问道。
冷四道:“关键便在有家酒楼。”
“好!休息太久了。”谢无烟笑了笑,“呵呵,应当再去闹一番呐。”
他又看了眼李久久,道:“你在我背上休息。”
李久久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这五人便朝着有家酒楼的方向,一路走去。
是时已近午时,明媚的阳光透过那一片片茂密的竹林,洒在了窄道上。
谢无烟等人在竹屋住有良久,此时走在道上,顿觉清新异常,令人多少舒爽!
偏在这时,一人浑身淌血,自竹林中冲出。
而这人的身后,追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虬髯大汉,那大汉嘴里正自叫骂不休。
这人才跑到道上,便忽然一个踉跄,刺的扑到,但在即将撞着地面之际,他倏然一个翻身,以背抢地。
此时,才看清他的怀中竟抱着一具不无腐烂的尸体!
这人正是温韬,而那具尸体,应是温秀无疑。
“狗贼,老子毕竟逮得你了……”那虬髯大汉气喘吁吁地伏在地上,用手抓着温韬的脚腕。
然而,当他不经意间抬头时,对上的,却是冷四那变得不无冰冷的目光。
这个虬髯大汉,不是习冲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