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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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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湖道义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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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冲心头突然一颤,不觉放手,但口中依旧呼道:“你们是欲以多欺少?!这是我与他的私仇,你们这帮外人凭什么干涉!呵呵,我听闻汉人从来以江湖道义为先,不知是真是假?”

  “我不用人家出手援助!”温韬缓慢的爬了起来,“必须等哥他痊愈,我才有心思与你打。”

  但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嘴角干裂,赤裸着脚,手足皴裂。

  “你个狗崽子!”习冲也爬起来,“不止残忍杀害我师哥,竟又窃其法体以为食!我耗费无数心神,才使得师哥的法体不腐,得以带回天竺,化成舍利。如此,方得轮回。然而你这狗贼居然坏师哥之轮回,使其永世不得超生!此仇此怨,不共戴天!”

  习冲费尽唇舌说这许多,无非是在告诉谢无烟等人,这仇怨已然深至永生永世亦难化解,外人断不可干涉。

  温韬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师哥是我打死的!但我不曾偷他的尸骸!我早与你说了,是那三个人干的!”

  “你当我是白痴?!”习冲不禁抡起拳头,“爷亲身所见,便是你睡在师哥残缺的法体旁边!”

  在许多人眼前见诬,温韬但觉委曲极了,此时又少了温秀这个依靠,顿时气血攻心,呕出一大口血。

  “兄台,莫再说呀。”李茗彤忽然跑将过去,扶住温韬,“我记得你,你是温氏兄弟。你带我去看看那什么法体,我必能还你清白。”

  温韬见来人是李茗彤,瞬间呆住了,过有半晌,乃道:“你……信我说的话?”

  李茗彤笑了,道:“自然。”

  “不……不用你援助!”温韬突然甩开李茗彤扶着他的那只手。

  李茗彤眨了眨大眼睛,道:“我们不是相识的么?”

  “去!”温韬突然一甩手,“我只信我哥。”

  “啪”的一声脆响,温韬的手竟是甩在了李茗彤的面颊上,但并未留下血印,因为她的脸实在是太脏了。

  这一失手,温韬怔了。

  李茗彤却笑骂道:“小鬼头,你诚实当打。”

  话刚说完,便是一个弹指,敲在了温韬的头上。

  温韬全然傻眼了。

  即使,他的眼神依旧残酷。

  但很快,温韬哭了。

  “娘!”温韬扑通跪倒,呜呜咽咽道“哥他为……为何还未痊愈啊?以前我生病看了医师,也要四五日才好,但哥他不用看医师,一两日后,便去抓蛐蛐与我玩……但为何这回哥他仍未痊愈啊……娘,你千万不能不高兴,哥他不是不愿见你,只是病了睁不开眼睛……娘,你知道么,爹他始终在等你……”

  哭声先是越来越凄切,再则渐转干涩,最后戛然而止,温韬既已气绝。

  “呃?”冷四忽然闪至习冲眼前,“引路。”

  “好、好……”习冲不觉转身,未走几步,便又顿住,“去哪?”

  这边,李茗彤正对着温秀的尸骸发愁。

  谢无烟背着不知何时又熟睡了的李久久,左脚拖着右脚,缓慢地走来。

  “你顾着她。”谢无烟放下李久久,把她交给李茗彤,然后一瘸一拐的,向竹林走去。

  少顷,但见他在离竹林约一丈处立定。

  忽然,似有一阵风呼啸而过。

  但见谢无烟扬起左掌,对着眼前的一排排毛竹,隔空扇了一巴掌。

  才吹来的那阵风,突然停住,连呼啸声也止住。

  又过片刻,那一排排毛竹忽然沙沙而响,随后,竹叶漫天撒下。

  谢无烟倏然飞起,孤独的身影在空中自由腾挪,变幻之莫测,无迹可寻。

  但见他的两只手掌,似乎正自不断拍打竹叶?

  天空中竟奇迹般下点“细雨”,映着阳光,五彩斑斓,宛如画中景象。

  忽然,那阵风又自吹起,呼啸连连。

  与此同时,谢无烟徐徐落下,他像是一个旷达的画师,随手以那副绝世之画,收入囊中。

  他身上自然无画,有的只是数不尽的“枯叶”。

  方落之叶,则已枯竭。其玄妙,似已悖逆天道。

  谢无烟见温韬依旧紧抱着温秀的尸骸,遂走将过去,伸出一只手,抓住温韬的胳膊,试图将之扯开,不料温韬人虽已气绝,手上的力道却是分毫不减,一下子竟不可离。

  谢无烟喟叹一声,随即在温韬的颈项两边,各轻拍一掌,很快,但见温韬的两只手臂,徐徐滑下。

  把温秀的尸骸平放在窄道上后,谢无烟便撒下枯叶,然后,用两根树枝缓慢的摩挲。

  其实,以谢无烟的真气,此举实在多余。

  但他必须多余。

  这是他对死亡的尊重。

  枯叶燃烧的十分迅猛,未几,温秀的尸骸便已燃烧完全,且越燃越烈。

  熊熊烈火,淹没了枯叶一整个春,仿佛也吞噬了温秀在这人世间,最后的痕迹。

  忽然,又刮起了一阵风。

  灰烬扶摇而上,随风消逝。

  人死,终不过一具枯骨。

  “去竹林里。”谢无烟轻呵一声,从李茗彤怀中接过李久久,背着她向竹林徐徐挪去。

  他走得很慢,且是那种与以前不大一样的慢,似乎是一种温柔?

  李茗彤也学着他背起温韬,才走两步,便欲颠仆,但她随即定了身形,徐徐从之。

  冷、蔺二人随着习冲,在密集的竹林中穿梭良久,乃来到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

  首先落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骸,除却那破烂不堪的白袍,便再寻不得半点俞悦的痕迹。

  “呕……”蔺杰又一次呕吐,可胃里空空如也,除却满腹的苦水,又能吐出什么?

  冷四在尸骸旁边回转有顷,又看了看四周的毛竹,方道:“那边。”

  音声方绝,他已抱起蔺杰,倏然没入别处竹林之中。

  “四叔……”

  “呃?”冷四忽然停下,随即又转身,放下蔺杰,却用身躯遮蔽她的视线,道:“你不要看。”

  蔺杰微微一笑,道:“这一日里,如何惊骇的皆有所见,岂可……呕……。”

  话未说完,她又吐了。

  她眄的这一幕,单用“恶心”,诚不足以形容。

  那里正站在三个“人”。

  一个独臂的“人”正自咬着一只手臂,嘴里似乎还有一片绣着兰花的布,而“他”的眼睛已然贯穿,两颗眼珠悬挂在后脑勺上,但见“他”左手握着一把短钩,钩上正勾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而“他”的胸膛上,破开了一个口子,里面已是全然镂空,而“他”的心脏,则为一只软剑所缠,悬在半空上。

  那拿剑的“人”,手臂正为“他”所咬,一把长枪贯穿了这“人”的胸膛。

  而那拿枪的“人”,心脏为那把短钩,彻彻底底,勾将出来。

  此三“人”,正是“益州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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