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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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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及笄,云变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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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听着!”行云竟哈哈大笑,“我便是十年前名满江湖,‘寻花问柳’之王寻花。”

  曾石闻言,不觉称是,“你若说是别人,我一概不信,但你说你是王寻花,我不得不信,即使假,也是真。”

  诚然,如非“寻花问柳”,世上又有谁在此玩这“假和尚与假道士”的把戏?

  知道“寻花问柳”的人,自然也知道此二人极善易容改装,假和尚既是王寻花,假道士必也张问柳。

  人未言及,宋怜儿却先道:“皇家儿女扮得假道士,我张问柳如何办不得?”此言一出,满席哗然。皇室的那些荒诞事,谁不曾耳闻一二?

  唯独少年不知所云,问道:“寻花问柳是何人?”

  曾石应道:“不是何人。”

  少年微皱眉头,道:“不是何人?”

  曾石笑了笑,道:“是两人。一为王寻花,二是张问柳,合称‘寻花问柳’。”

  “两人所为何?”少年仍皱着眉头,那模样甚是可爱。

  曾石一比手,及少年近,乃在其耳边窃语连连。

  少年听完,脸色涨红,竟对行云骂道:“无耻!‘问柳寻花到野亭’,本是好句,却为小人所辱。”

  行云却忽然笑了,道:“我且问你,前句何为?”

  少年道:“元戎小队出郊坰。”

  行云抚掌大笑,道:“是了,是了。既是郊坰,又是野亭,只是观赏风景,岂非大负春光!”

  宋怜儿随即和道:“问柳寻花,问的不是风,寻的不是景,而是男色与女色。”

  在座的老江湖皆闻“寻花问柳”,但从未知其真意,今日一闻,竟“豁然”,虽伤风雅,然不无“妙不可言”,从此口耳相传,盖后世所谓“寻花问柳”之故也。

  “欧阳公子不必动怒。”曾石见机道出其姓,“此等恶徒,自有义士惩治。”

  果然,在座江湖人闻言皆动容,但并未有人“奉承”。先且不论“此欧阳”是否“彼欧阳”,况此地乃是中原,区区“江南龙头”何足挂齿?

  “欧阳?”行云嗤笑不已,“便是杭州那个欧阳?”

  行云所言是也。这个少年郎并非别人,正是“那个”欧阳家第三子——欧阳乐。

  当然,对于在场诸人而言,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但若说他是“神剑”的小弟,何人敢不敬畏?况且他还有一个“丧心病狂”的二哥!

  欧阳乐沉着脸,一语不发。

  当这个爱笑的“欧阳小公子”不笑也不说话,便是他要动手了。

  曾石表面平静,心中窃笑不已。此刻他在想,上一个挑衅之人,坟头芳草萋萋否?

  行云素善观色,自然明白对方尚未出手之意。你欲当那君子,我便成全了你!

  但见掌风疾作,已是人随掌去。

  欧阳乐面不改色,抬掌迎去,缓慢且随意,不见招式,但那气势,锋不可当,俨然高手之姿!此时此刻,几皆以为前辈高人。

  两掌相接!刹那间,欧阳乐跌退连连?

  行云惊了。

  欧阳乐也惊了。

  其余人等无不惊色。

  曾石则是又惊又恼。

  前日在徐清桥,欧阳乐以一敌七,大败“秦岭七虎”,此乃曾石亲眼所见。

  眼前光景,亦非恍惚。

  欧阳乐败了,溃败。

  并非败在行云这一掌下。

  溃败的是自信,本来无比强大的自信。

  此番窃出门,一是为寻二哥,二是以未入江湖,故欲游历周知,也就见那“李公爱女”。一路虽“荆棘遍布”,然“所向披靡”。于是无所惧。

  欧阳乐生来爱笑,而且笑可“迷人眼”。未有人不喜其笑。其非恃强为恶之徒,既无所惧,亦无所害。

  谁与他亲近,他便视为友。此即与曾石结交之故也。

  欧阳乐生在武林大世家,却对武道未有追求,因为自来练气者多求长生,但他并不以为长生有益。若论武,欧阳乐则治“墨”:

  虽万夫莫敌之力,然不自恃凌人;既处众人之所恶,常有兼爱之德。

  有人如斯,是谓“真侠”。

  凡此缘由,欧阳乐也不抗拒习武,有人教则学,无人则不学,因其所学杂而不精,幸始终修家传练气之法,虽远不及“上流”,却也不至于“下流”。既然,其“所向披靡”另有玄机。

  江湖自然少不了风波,风波间里的比斗时有发生,但像这样“出乎意料”、“高下立判”,不免令人震惊。本欲出手相助之人,此刻也不得不“三思”。

  此欧阳非彼欧阳也!诸人心中已有定论。

  “唷,让我看看,让我见见……”远席一人忽然奔来,注目欧阳乐良久,又道:“莫不是当日在徐清桥大败秦岭七虎的那位义士?”

  欧阳乐此刻双目无神,怎能答应?

  那人并不在意,自道:“让我看看,败你之人又是何等高手……”

  行云竟一语不发。

  他的神情不无古怪。

  当这人回身正对时,行云更怪了。

  他只盯着那人的唇。

  一动不动。

  所谓“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者,大致如是也。

  宋怜儿看到了。

  行云的眼神有些痴了。

  很细微。

  也只有她看的到。而且,她自然看出此人是一少女。这令她更嫉妒。

  “……”那丹唇少女见行云盯着,突然忘所欲言。而且她才发现,这和尚生的好美。向来她只注意欧阳乐的一言一行,并未正眼看过行云。当她回身之际,又见行云“如此”注目,难免一时失神。不过,这等“美貌”,她已是“多见不怪”。

  但这转瞬间的神色在宋怜儿眼里,已是“不可饶恕”。

  他是她的。只会是她的!

  寒芒!微不可见。

  行云竟在其先,御气当之。

  毫无声响。也不见落在何处。

  视之不见名曰夷。

  听之不闻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诘。

  故混而为一。

  此“一”便是宋怜儿之绝技。她以血肉养蛊,聚其吐息为针,是谓蛊针,名曰“一”,即所谓“夷”、“希”、“微”之意也。

  人以自身血肉养蛊自来有之,然聚为针并发而用者,却只宋怜儿一人。此行悖逆天道,自然残害其身。其之“阴毒”,可想而知。

  宋怜儿忽然笑了笑,贴近行云道:“这未过多少久,夫君又‘盯上’别人,却教人家如何安心?”

  二人既假扮“寻花问柳”,这一声“夫君”自也不过,但令众人大惊的事发生了……行云竟握住宋怜儿的颈项?眼神极尽无情。

  宋怜儿的脸却未以痛苦而狰狞,杏眼直视,不见惧色。

  正如行云所言,谁也不像个人。

  或许,这也是宋怜儿迷恋之故。

  众生岂非更愿亲近同类?尤其是在同类极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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