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上山屠龙
天色微亮，红日初升。
福贵循小路上山，此刻他心情悲痛，加之困乏无力，险些昏倒在半路上。
他走有两个时辰，来到一处无名荒坟前，跪地放生痛哭。
“我不该啊！不该一时贪念加害于你，如今我也遭了报应，被人算计，家财输尽。又一时冲动，众目睽睽之下失手杀了赌档的掌柜，此刻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叫我怎地是好啊？”
福贵哭号不止，以至几次昏厥，醒来后又放声大哭，直哭到泪干力竭。
福贵抹干泪痕，叹气道：“我只能去找那黑龙了，求它再给我些钱财，我好找个僻静所在，安度余生。”
“你就这点志向吗？”荒坟后传来话语。
福贵惊得坐起，连连倒退，慌张问道：“谁？是谁在搭话？”
荒坟后蒿草中走出一人，这人皮衣皮裤皮大氅，脚蹬兽皮靴。高大魁梧，皮肤黑亮，油哒哒的乱发挽在头顶，横插一断桃木枝，若不是这人手提一柄宽大的钢剑，俨然就是山野的猎户。
那人走到福贵面前，将宽钢剑杵在地上，说道：“除你以外，还有谁知道黑龙所在？”
福贵指了指荒坟。
而后问道：“你…你要干什么？”他怕此人是要灭口。
“别怕，你我皆是为黑龙而来，你为图它财，我为害它命，都是一路人。”那人笑道。
福贵闻言大喜，慌忙拜道：“大侠尊姓大名？”
“待我功成之日，定会名满江湖，那时再知晓我名姓不迟。”
“我该如何称于你。”福贵问道。
“这个嘛……”那人陷入沉思，说道：“叫我先生吧。”
“先生，我们该如何打算。”福贵问道。
“我见你也是练武的坯子，我将功力传与你半数，你我二人拿下黑龙便不成问题。”先生道。
“先生说笑吧？我不通武艺，学您半数功力需多少时日？”福贵问道。
“只需三年。”先生面脸骄傲。
“三年？”福贵哭笑不得。
“怎地？”先生问。
“太久。”福贵答。
“我为取黑龙性命，在深山中苦修三十余年，剑法已入化境，江湖上能与我匹敌之人，不超三个，你三年能得我半数功力，何来太久？”先生不悦。
福贵心想，事到如今也无他法，只得跟着先生混迹在深山之中保命，他日若能取得黑龙的金山，又可重新置办府宅，走上巅峰。
福贵想到此处，连忙跪拜道：“求先生传我武艺，我愿助您早日屠龙。”
自此，福贵追随先生潜心钻研剑法，无论酷暑严寒，一刻不敢懒惰。
暑往寒来，眨眼间修行已过三年。
这日，先生叫来福贵，与他讲道：“我平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离厄，虽只得我三成功力，却能独行江湖，寻常高手难近其身，二徒弟离穷，虽只得四成功力，却也成为一方的霸主，在江湖上大有盛名。如今你已习得我半成功力，将来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从今往后别再叫福贵了，我赐你新名，就叫做离煞。”
福贵得新名后跪拜谢恩。
“先生，若有朝一日我出人头地，他人问起恩师名讳，我该如果作答。”
先生笑道：“不急不急，待你我屠龙之后，我的名号定会传满天下，到那时你再知晓不迟。”
黑龙洞府之中，传来低沉悠扬的摇篮曲。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啊。”
摇篮里的小童渐入梦乡，黑龙轻推摇篮，歌声越唱越淡。
“东家！开饭啦！”老妇人的叫喊声又惊醒了小童。
黑龙不悦，埋怨道：“冯婆，我说了多少次，说话要轻声些！”
冯婆道：“轻什么轻啊！开饭啦，吃完再睡。”
黑龙拿她没办法，说道：“好好好，开饭，吃什么啊？”
冯婆道：“今天是大利三岁生日，吃龙须面，加个蛋。”
黑龙道：“大利最近肠胃不舒服，吃面不好吧？”
冯婆道：“放心吧！你带过孩子吗？没有吧！我带过！听我的没错。”
黑龙将信将疑。
冯婆细心喂大利吃起龙须面，黑龙在一旁摇起拨浪鼓逗大利开心。
黑龙见大利吃的香，于是问道：“冯婆，还有面吗？给我盛上一碗。”
冯婆道：“上山下山的路多难走，老婆子我带点粮食多不容易，还得伺候你们爷俩，洗衣做饭劈叉烧水，哪样轻省？你一口能吃我半年口粮，还想吃面？你出去吃人还是吃兽我管不着，总之出去对付一口吧，家里没你吃的。”
黑龙闻言不悦。
“你是佣人，哪来那么多牢骚，又没少你钱银。”
“东家，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我老婆子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孤身一人，再多的钱银有什么用处，要不是见你孤身带着孩子可怜，我也懒得伺候。”冯婆顶撞道。
大利听到冯婆絮叨，哭闹起来。
黑龙深知冯婆急脾气，也没与她计较。
“我记着您的好！行了吧。你继续喂大利，我出去吃。”黑龙说完朝洞外飞去。
冯婆继续哄大利吃面，没去管黑龙。
黑龙爬上山，也无心吃喝，一边玩弄拨浪鼓，一边犯牢骚。
山林间野兽繁多，黑龙偶尔抓几只野兽吃食，偶尔飞到山涧戏水散心。
黑龙爽快后，自语道：“这会冯婆牢骚劲该是过了，我得回去哄大利午睡。”
黑龙想到这，跳起身朝洞府飞去。
进入洞中，黑龙嗅到一丝危险，它朝摇篮看去，大利已不见踪影。黑龙扔下拨浪鼓，怒火上心头，吼道：“给我出来。”
幽暗中亮起火光，先生怀抱大利，离煞用剑架在冯婆的颈上。
“东家，救命！”冯婆哭喊道。
黑龙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时不知怎地是好，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放开他们，冲起来。”
“别急，我苦练三十年，可不是为了使用卑鄙手段将你就擒。”先生说罢，将大利向后一抛，扔在空中。
三岁的孩童哪经得起这一摔。
冯婆看在眼里，她猛的挣开离煞的束缚，可剑却割开她的喉咙，此刻冯婆的颈上流下鲜血，但她咬紧牙关紧跑几步，窜上前接大利在怀中，而后倒地不起。
一切发生的太快，黑龙悲痛难当，怒吼一声冲上前，誓要取他二人性命为冯婆报仇。
先生见来势凶猛，飞身躲避。随后他扯出钢剑跳在空中，直朝黑龙劈去。黑龙用角迎击，两物相磕迸起火花无数。
黑龙狂怒，来势愈加凶猛。先生使全身本事，剑舞起仿若银龙。离煞在旁助阵，一时间两方难分高下。
离煞得了先生真传，也不似从前般懦弱，飞起直朝黑龙要害猛攻，黑龙左右还击不敢怠慢。
黑龙显神通，先生示威猛。一个是九天真龙，一个是凡间剑宗，直战得地动山摇难解难分。
双方战有百十回合，各有损伤。
离煞深知久战不是良策，飞身跳在先生跟前，低声道：“以你我之力与它战平尚且是难事，倒不如使些算计。”
先生默许。
离煞还击两招，虚晃一式，飞身跳在大利身前，举剑要劈。
黑龙见状慌忙扑将过去，撞飞离煞，护住大利。可这一扑露出破绽，先生举剑刺入黑龙胸膛，划开长长一道口子。黑龙疼得张牙舞爪，慌乱间攥住先生，将利爪刺透先生身体。
这一仗终于结束。
先生血流不止，渐渐气息微弱，他用尽力气叫道：“离煞，离煞过来。”
离煞从昏迷中醒来，爬到先生跟前，见先生惨状，不由得泪如雨下，哭道：“先生，我在。”
先生道：“我有两件事还未告知你。一是屠龙用意，只为吃它龙心，能助功力百倍。二是……二是……”
先生气息微弱，一时说不出话来。
离煞泣不成声，问道：“先生告知我姓名，今日屠龙壮举，我定会为你传告天下。”
“我叫……”先生咽气。
离煞悲痛，上前想撤下先生遗体，却几番周折未能成功。于是他提起宝剑刺入龙身，取出龙心。
离煞朝先生磕三个响头，背起龙心径直离去。
黑龙回光返照，咳出鲜血，它扔下手中的尸体，去拨开襁褓。
襁褓中大利活泼可爱，他看见黑龙双眼望他，一时笑得开心。
黑龙轻柔抚慰于他，却泪流不止。
“就用我一世，守你平安。”
黑龙说罢，化作一缕红光，钻入大利的天灵盖。
霎时间，大利体内迸出一团黑烟，双瞳乌黑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