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如何道谢
华玲珑眉眼一蹙,想了想却是抬起眸来看向身前不远处的南玨:“南神医,你觉得什么谢礼会比较好?”
星目一亮,南玨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只觉着空气间微微一波动,紧接着,眼前便已经多了一抹颀长的身形。
心肝儿颤了一颤,咽了咽口水,南玨还未出口的话,便又尽数给咽进了喉咙里面。
“这个问题,华小姐还是亲自问晔比较好。”--
一袭锦葵紫颜色稍浅一些的锦衣,顺滑似一块紫玉,袖口处却是以丝线绣着朵朵茶靡花,不宽不窄,细长的眉,左眉骨上以茶褐色并着金紫色的胭脂描着一朵贴梗海棠,生生衬得那似载着万载清秋的墨眸多了一分诡美之意,尤其是那绯色的唇瓣,天赐自然的唇色,倒是比那描画着的贴梗海棠还有甚上一份,恰似含了一朵更为妖美的红莲,不得不说,每一次见容晔,不管是何时何地,何种装束,都会给华玲珑一种摄人心魄之感。
其实,早在容晔站定之前,她便已经嗅到了那一丝独属于容晔的香气,自然便能猜到是他来了。
看着站在身前的容晔,华玲珑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悄咩咩地觑了一眼容晔。
“容郡王府可缺钱财?”--
“否。”
“容郡王府可缺珠宝?”--
“否。”
“容郡王府可缺古董?”--
“否。”
一连听容晔淡淡地回了几个否字,生生地让华玲珑生出了一抹憋屈感来。
府上不缺东西,容晔应该也不缺什么。
“那容老郡王可缺什么东西?”华玲珑抓了一把头发,然后眼珠子一转,倒是想到了容老郡王身上去。
这人,一旦上了年纪,搞不好就会像老夫人那般,有个头风失眠什么的啊,她或许也可以像之前那般,替容老郡王调上几款香来。
当然,事实上是华玲珑忽略了,这容郡王府,可是有个名为南玨神医的人在,哪里会让容老郡王有个什么的头风失眠。
浓黑纤长的睫羽一垂,容晔看向面前的华玲珑,至妖至邪的面容上却是一派淡然,随即轻启唇瓣淡淡开口:“爷爷的话,缺个孙媳。”
啊?
缺个媳妇儿?呸,不是,缺个孙媳妇儿?
这尼玛让她还怎么接话。
华玲珑抽了抽嘴角,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总不能说她上街上去强抢一个民女来给容老郡王当孙媳。
正想着,却是只听得那一边已经完全被忽略的南玨朗声一笑,打趣似地就先接了一嘴:“嗬,华小姐,不然你自个儿给老郡王当孙媳好了!”
她给容老郡王当孙媳?
眨巴眨巴眼睛,华玲珑后知后觉,这尼玛不就是说给容晔当媳妇么。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怎么地,华玲珑竟是觉得脸颊上,似乎泛上了些许的燥意来。
眉眼跟着作势就是一凶,华玲珑看向那一边一脸看好戏的南玨,正在考虑着要不要赏他一瓶百媚香。
绣着朵朵茶靡花的衣袖微微一撩,容晔背着手,随即低低地开口:“既然如此,且先存着,往后再说谢礼吧。”
听起来,就是在为华玲珑解围。
“那,玲珑就先告辞了啊-”华玲珑当下就点了点头,大概是觉得这屋子里面太热,像只利落的小狐狸一般,抬脚就溜了出去。
一直到溜出了容郡王府,华玲珑稳了稳呼吸,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这才觉得没有那么热了。
诶,正是天干物燥之季,情有可原。
而与此同时,之前的药房里面。
朵朵茶靡花一闪,南玨一时间躲闪不及,被那一道猝不及防的掌风,硬生生地啪叽一下贴在了墙上,然后又啪叽一下滑到了地上。
南玨的医术,的确是数一数二,可是要论身手武功,那应该算是个渣。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俊脸,南玨黑着一张脸,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容晔咬牙切齿地憋出了一句话来:“容黑心的,老子这是帮你好不好!”
随意慵懒地撩了撩衣袖,对于南玨那咬牙切齿的表情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容晔背着手依旧站在原处。
只不过站在那儿,便似带来了一地的张扬炽烈,不是慑人的气质,似莲似月,却又似妖似邪,容晔抬眸,漆黑的眼底似晕染着无尽的深邃,随即风轻云淡地开口:“本世子,用得上你来帮?”
话罢,也不管南玨那一脸扎心的表情,锦葵浅紫色的锦衣一摆,容晔背着手,却是缓步走出了药房。
是是是,老子多管闲事行了吧,就你能--
对着容晔的背影做了个磨牙的动作,南玨鄙夷了一句,眸光一转,见着那瓮瓶,想着里面的李元老笑兰香,再想着一月过后便能喝到那酒香醇美的洞庭春,心情一下子又变得美滋滋起来。
何以解忧?唯有美酒。
至于容黑心的,去他的王八羔子吧,他操个鬼心。
华玲珑回了府,刚到府门,正好遇上了准备出门的华念卿。
见着华玲珑一个人从外面回来,华念卿盈盈一笑,如琬似花的鹅蛋小脸上满是女子的风情,娇娇开口:“四妹妹,原来当真是处置了那个贱婢。”
贱婢?
最好趁着能随意开口的时候,就多说几句吧。
华玲珑径直越过华念卿,脸上的表情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波动,只是不忘淡淡地回了一句:“拢芝已被发落出府,做错了事,是应该付出代价来。”
不及华念卿有什么回应,华玲珑背着手,已经越过了华念卿向着府门里面走去。
虽然华玲珑没有对她行礼,华念卿倒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若真要细究起来,华玲珑是郡主,华念卿是县主,就算华念卿是嫡姐,那也是要她向华玲珑行礼才对。
娇媚的面容上红唇一勾,撩了撩宽大的水袖,华念卿却是再没多说什么,只是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婢,出府去了。
华玲珑刚进院子,却是见着那房门处一左一右又多了两个眼生的婢女,见着华玲珑回来,便齐齐地行了一礼,脆生生地开口:“奴婢荷枝-”“奴婢荷蔓,是老夫人派过来伺候郡主的。”
老夫人?
“知道了,起来吧。”华玲珑眉眼一蹙,倒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越过她们进了屋子。
管他谁派过来的,伺候也好,探听也罢,她才没那个闲心来理会,只要不碍着她的事儿,随便就是。
时辰还早,华玲珑刚刚坐在桌前,还不及喝口水,却是又听得白珊姑姑在院子外面的声音:“郡主可在屋子里?”
紧接着,便听得门外荷枝脆生生的声音回了一句:“回姑姑,郡主在呢--”
果然,脚步声由远及近,一身淡玫红衣裙的白珊姑姑,便走了进来。
“白姑姑向来是个大忙人,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见着白珊姑姑走了进来,华玲珑便知道应该又是有什么事儿,便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
“郡主就是心急,且让姑姑歇口气。”白珊姑姑一边说着笑,一边走到了华玲珑的跟前。
这天气,倒是的确渐渐热了起来。
华玲珑伸出手去,给白珊姑姑倒了杯茶水,递到她的面前:“白姑姑且先喝口水。”
白珊姑姑接过茶水来,倒也不客气地喝了几口,随即才放下茶杯,随即对着华玲珑开口说道:“老夫人派奴婢来通知一声,大小姐后日及笄之礼,明日须得去本家祠堂祭祖,届时府里的小姐们都得跟着去。”
及笄之礼?
华念卿原来已经年方十五了,怪不得之前那么想往太子凰无爵的面前凑,竟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心神微微一转,华玲珑紧接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劳白姑姑跑一趟,玲珑知道了。”
话也已经说完,白珊姑姑倒也没有多留,径直又往老夫人的屋子里去回话了。
华玲珑又坐了下来,稍微歇了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晚膳,本来没什么胃口怕一会子饿,华玲珑便挑拣着多少吃了些。
背上的伤口,好在赶在天气真正热起来的时候已经大好,华玲珑又涂了些祛疤的香药,沐浴完毕,便早早地就歇下了。
明日回本家祠堂祭祖,估计还需要她有精力去好好应对。
翌日,依旧是晴好的一天。
华念卿是华府的嫡出大小姐,又是皇后娘娘亲封的琉璃县主,这及笄之礼,自然是极其重视的。
华府世代相传的一个规矩,那便是每一辈的女子及笄或者男子及冠,都须得去本家祠堂祭祖,请一些本家长辈们过来,一般是提前个一两天。
至于正式的及笄之礼,则是会在华府上大操大办,因为本家祠堂在帝都城外,稍微偏远一些,所以只是过去祭祖,并不会在那边操办及笄之礼。
一大清早,华玲珑便起来了,没了拢芝帮她收拾需要带上的东西,也不习惯自己动手,便让弄月给收拾了一些行李。
须得在祠堂那边住上一晚,日常起居的东西那边倒是都备得有,只是像衣裙那些得自己带上。
老夫人虽然上了些年纪,倒也不怕折腾,居然也要跟着一道过去,至于沈氏,则是在府上打点明日有关及笄之礼的事宜,也就没有时间去本家祠堂那边。
这一行人一道过去的,也就是府上的年轻小辈,四位小姐外加两位少爷。
华玲珑照例是愿意跟着华白琛一道坐马车的,至于华少珂,则是跟华念卿坐着一架马车,倒也难得,华念语跟华安玥则是坐了同一架马车。
华玲珑昨日睡得早,这会子只觉得格外地有精神,一边靠坐着车壁,一边抓了把瓜子儿在嘴巴里面咔吧咔吧地嗑着。
华白琛同样靠坐着车壁,手里便还拿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听着华玲珑那一声声嗑瓜子儿的咔吧声,便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倒是兴致不错。”
“嗑瓜子儿么,要不要给你抓一把?-”华玲珑捻着一颗黑亮饱满的瓜子儿,对着华白琛眉眼一挑,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华白琛摇了摇头,只是拿着折扇扇着,随即抬起眸来,看向对面坐着的华玲珑,大概是有些不放心,便薄唇一抿低声开口:“玲珑,等到了本家祠堂,还是小心着些。”
“嗯,知道了。”华玲珑刚好手里的一小把瓜子儿嗑完,便拍了拍手应了一声,然后又伸出手去,抓了把瓜子儿。
见着华玲珑一脸淡然的样子,华白琛倒也安静了下来,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手里的折扇。
睫羽一垂,澄澈无波的眸子从挂在腰间的那一枚香袋上掠过,华玲珑随即又捻起一颗瓜子儿,咔吧咔吧地嗑了起来。
也不知道一路走了多久,反正华玲珑也没觉得有多难熬,反正嗑完了一碟的瓜子儿,差不多也就到了本家祠堂。
祠堂的建制,帝都是没有明文规定的,规模可大可小,大多都采用左右对称的布局,供奉和议事场所一般在正厅。
华府的家族祠堂,也是如此,只是比较讲究,用了许多的木雕、砖雕和石雕作为建筑装饰。
华玲珑从未来过这本家祠堂,倒也觉得稀奇,还不由地多打量了几眼。
前面三门,东西为长廊,紧接着还有大所和明楼,再之后便为寝堂,后部还设置了庭园。
寝堂一般鲜少有人去,非德高望重的长辈许可,年轻小辈才能进入,因为乃安放祖先神位或者纪念之人牌位所在。
祠堂最为正式的正厅,则是享堂,又称为祭堂,乃举行祭祀仪式或者宗族议事之场地,也是今日前来祭祖的地方。
虽然还未正式进入那享堂,但单看外部,便也能猜到起内里的华美考究。
一进院落,便能看到那西南角处还有一口天井,地面上还嵌了一圈细碎的鹅卵石,西北角处则是种着一株拳头粗的腊梅和一株一人合抱粗的大柏树。
眼下正是夏季时分,大柏树倒是常年蓊蓊郁郁,青翠欲滴,看样子那大柏树也是有了些年头,至于腊梅,则是枝繁叶茂,待到寒冬来临,腊月时节刚好花开,怕是这一院子都该是那浮动着的幽幽暗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