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点到即可
原本神色淡然的华玲珑,下一瞬却是捂着肚子,小脸上还带了一抹细微的羞赫之色:“父亲,玲珑肚子不舒服,想去挨着的地方如厕。”
华震东眉眼一蹙,听得华玲珑如此不和优雅的一句,只是也没那个心思多加训斥,毕竟人有三急,只是一脸不耐地摆了摆衣袖:“速去速回!-”
“多谢父亲。”华玲珑颔了颔首,随即才捂着肚子,去了挨着老夫人的院子如厕。
没过多久,那何医夫便匆匆跟着小厮赶了过来,刚好华玲珑也如厕完,一道回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华震东这才带着那何医夫,进了老夫人的屋子,沈氏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华玲珑,大概是觉着今日怕是要白忙活一遭,紧了紧手里的锦帕,这才跟着进了面前的屋子。
华玲珑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注意到沈氏的眼刀子,只是紧跟着抬起步子来,只是在迈过门槛的时候似乎被绊了一下,险些还扑倒了面前的沈氏。
好在沈氏倒是稳住了身子,压低着声音训斥了一句,犹嫌不够般掐了一把华玲珑的手臂,这才走进屋子。
沈氏的力道虽然不大,指甲却是极为尖细,掐得华玲珑的手背上登时就冒出了一道血印子来。
无所谓,这可能是沈氏最后一次有机会作妖了--
看着那手背上的血印子,华玲珑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随即背着手,跟着前面那道袅袅婷婷的身影就走了进去。
床榻边,何医夫正在替老夫人诊治着,华震东就站在旁侧,冷着脸盯着何医夫的一举一动。
这何医夫倒也是个有定力的人,即便是顶着华震东的眼神,面上依旧一派沉稳之色,只是集中着注意力替老夫人把着脉。
这偌大的一室,一时间,那些守着的婢女小厮,谁也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来,除了寂静,更多的,还带着一抹压抑的气氛。
华玲珑的神色,算是这一屋子里的人之中,最为淡雅平静的了。
沈氏就站在华震东的身侧,捏着手里的一方小锦帕,满是风韵的面容之上,似乎也是与平日里的神色无异,只是若是足够细心的话,便会发现,那捏着锦帕的指尖,却是在一下一下地摩挲着。
一刻钟的功夫之后,那何医夫一捻胡须,随即便停了手。
“何医夫,家母如何?-”华震东见着何医夫停了手,便沉着脸色开口问道。
何医夫抬起脸来,先是在那一屋子候着的婢女小厮上扫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华震东向来是个人精,如何能不懂何医夫的意思,登时脸色就更加冷凝了一分,随即猛地一撩衣袖,对着那一群候着的婢女小厮甩了甩手:“都退下去吧!”
“是,老爷-”婢女小厮们齐齐地应了一声,谁也不敢耽搁,连忙就跟着退出去了。
见着一屋子的婢女小厮都退了出去,华震东这才背着手,看着何医夫沉声开口说道:“何医夫,有什么但说无妨!”
“回太师,这老夫人--”何医夫这才作了一揖,谁也没看,只是微微一顿后,又紧接着继续开口,“老夫人是中毒了。”
“什么?!”华震东额上的青筋跟着就往外一爆,早先听得华玲珑说的那一句,心里面便已经有些半信半疑,这会子又听得何医夫开口,自然是一记实锤。
堪堪压下了暴露的情绪,华震东看了一眼那床榻上躺着的老夫人,紧接着压低了声音开口:“何医夫,那可有办法解毒?”
一捻下巴上的胡须,何医夫跟着点了点头,紧接着沉声开口:“自有法子,以甘草、生姜、银花煎、犀角、川连、芫荽、黄芪、人参、乌韭即可解毒,待老夫熬好方子,让老夫人喝下就好。”
听得何医夫说有法子可以解毒,华震东心下稍微稳定了一些,只是,一想着府上居然有人敢对老夫人下毒,眸色跟着就是一狠。
只是,还没等华震东开口说些什么,原本一直静静站着的华玲珑,却是下颔微微一抬,看着那站在床榻边的何医夫,冷不丁地轻声开口:“何医夫,您应该还有一句重要的话不曾说。”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却是极为突兀地就落了下来。
何医夫的神色倒是未恼,只是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华玲珑,随即才捻着胡须紧接着开口:“还有便是,解毒虽然不难,只是老夫人患了中风,怕是会落下偏瘫的病根。”
中风和偏瘫?
华震东的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下,这两者,可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最想要躲着过的大病。
稍微严重一些的,除了日常生活不能自理,还会陷入一种比较不清醒的状态,说得直白一些,就是疯癫痴呆。
何医夫的一句话,倒是不曾惊到华玲珑,她以前看过一记差不多的例子,年五十许的人,突地一下右半身如瘫痪,卧床不能转动,虽然并无痛苦之意,只是筋脉不拘急,右脉沉细如丝,虚软无力,但是左脉却是和缓无病,即便是细审,也是毫无风象。
华玲珑之前,到过老夫人的床榻前看了几眼,心里便多少摸着了几分。
的确是中毒,可能刚开始只是比较轻微,最多有些口唇、四肢麻木、头晕,或者言语不清、视物模糊,眼下,毒性加重了一些,这才突然抽搐,面色紫绀,以至于陷入昏迷。
沈氏一介妇人,自从在那庄子里面被老嬷嬷供出来之后,华玲珑其实一直便有些怀疑,摸不清沈氏到底懂不懂这些,眼下,刚好寻着了机会,她自然会想抓住机会好好探一探。
“啪!-”地一声,刚好打断了华玲珑的思绪,却是冷着脸的华震东,一掌拍在了旁侧的案桌上。
可怜那案桌,跟着应声而碎。
倒是看不出来,华震东原来也是个练家子--
睨了一眼那碎了的案桌,华玲珑又视线一敛,眉眼间不见丝毫的波动之意。
倒是离华震东近些的沈氏,大概是被这声音给吓着了一些,美眸间掠过一抹不知名的暗芒,捏着锦帕的手还下意识地紧了一分。
华玲珑上前一步,适时地并不曾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看着床榻上昏迷之中的老夫人,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些许的担忧之色:“敢问何医夫,祖母所中之毒,可是雪上一枝蒿?”
人生如戏,十八线的演技可不行。
“四小姐所言不假,老夫人中的毒,确为雪上一枝蒿!”何医夫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身前的华玲珑,一捻胡须,眉眼一亮,还不由地掠过一抹惊奇之意。
看来,这个华府的四小姐,当真是日渐与那个幼时的华玲珑重合。
他虽然是华府的老一辈,却也需要细细诊治才能判断出这毒物来,这华玲珑,似乎是并不曾多加细心探查,便已经猜出了这毒物。
这一点,倒是让他到了这把年纪的老骨头有些自惭形秽。
“此乃雪上一枝蒿中毒,索性服用量不大,待老夫熬个方子,连着喝几天便不会有大碍,只是落下的病根子,请恕老夫无能为力了。”
华震东虽然不太懂那雪上一枝蒿的毒性,只是听得何医夫所说的病根子,太阳穴上的青筋又跟着往外一爆。
何医夫的意思,却是已经很明显了。
老夫人即便是解了毒,这中风和偏瘫,却是铁板钉钉地缠上了。
“来人,给本太师彻查!-”猛地一撩衣袖,眉眼间皆是盛怒之色,华震东对着外面怒喝了一声。
反了天了,居然有人敢对老夫人下毒?!
这不是说明,华府里面,有人敢在他华太师头上造次么!
无论是谁,都不能越过他这个一家之主去!
“父亲。”--
菱花小嘴微微一张,华玲珑抬起眸来,对上盛怒之中的华震东,似乎看不出来丝毫的惧意,只是风轻云淡地唤了一句。
听得华玲珑唤他,华震东微微压抑了一些怒气,这才沉声开口:“怎么,你有何话要说?”
那一双澄澈似水的眸子,微微一转,随即便落到了那盈盈而立的沈氏身上,华玲珑跟着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先前母亲请的法师说,这府上的西北角处有不吉利之物,想去搜搜。”
这贱蹄子,还提这一茬儿干什么?
沈氏的心里微微一紧,想着华玲珑是不是脑子不灵光了,眼下,老夫人既然已经确定是中毒,如何还能去搜那西北角处?
莫不是故意提醒她白忙活一遭的事情?
对上沈氏那一双不住闪烁着的美眸,华玲珑眉眼一弯,微微一顿后才紧接着开口:“祖母中毒,玲珑以为,这日日侍奉在旁侧的人最有嫌疑。”
也是,若非近身之人,哪里能这般容易就给老夫人下毒?
点到即可,其余的,自有人会懂。
华玲珑的意思,华震东自然一下子便懂,他虽然不在意这后宅之内的事情,可是个人精。
眉眼跟着就是一拢,华震东转过脸去,对着外面高声唤了一句:“白珊,给本太师滚进来!-”
紧接着吱呀一声,便听着白珊姑姑快步走了进来,见着满脸怒气的华震东,虽然一时间摸不透意思,还是有眼力价地行了礼跪在了地上。
白珊姑姑,是近身伺候老夫人的红人,若是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只是,白珊已经伺候老夫人多年,按理不会做出这种下毒的事情来。
眼下,盛怒之中的华震东,即便是老夫人面前的红人,似乎都不怎么相信。
见着跪在地上的白珊,还不容她开口,华震东便直接面上一沉,一脚就踹了过去:“到底是怎么伺候的,连老夫人中了毒都不知道?!-”
中,中毒?
白珊受了这一脚,登时就被踹翻在地,又疼又慌,自然知道老夫人中毒可是大事,若是让她摊上这罪名,怕是不知道会被如何发落。
“老,老爷明鉴啊,奴婢伺候老夫人多年,如何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白珊还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便有些惊慌地急急开口。
华玲珑上前几步,却是将白珊给扶了一把,然后对着满脸怒气的华震东,温温开口:“父亲,白珊姑姑一向忠心,还是莫冤枉了好人。”
听得华玲珑居然在此情此景下为她说话,白珊的眼圈登时就是一红,只是也顾不得其他,又带着哭腔开口道:“望老爷明鉴,奴婢若有半句谎言,就让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句话,说得虽然有些重有些狠,眼下,却是唯一能让人会多一分信服力的法子了。
神色微微一顿,华震东这一次倒是没有再上脚,只是冷着脸又一背手,看着地上一脸哀泣的白珊沉声开口:“本太师问你,这几日可有给老夫人服用什么汤药?”
这膳食一类,都是专门的厨子经手的,应该不会存在问题。
那么,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眉眼微微一亮,白珊似是想起了什么,紧跟着就急急开口:“老夫人前两日身子有恙-”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话,白珊却是倏地止住了接下来的话,似是有些为难之色,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说。
“白珊姑姑,你且有什么说什么,不然的话,怕是没人能保得住你。”华玲珑微微颔首,借着扶着白珊的空当,在她的身旁轻声低喃了一句,随即撤回手,又退到了旁边。
这一句,却是认真的。
如若白珊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今日,怕是决计会摊上这给老夫人下毒的罪名,到时候,任凭谁说话都没用。
华玲珑的这句话蕴含的意思,白珊自然也懂,手心一紧,却是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去,谁也没看,只是低声开口:“是,是大夫人亲自侍奉,给老夫人喂的汤药!”
听得白珊开口,沈氏的眉眼跟着就是一蹙,还不待其余人开口,便紧跟着略冷着声音说道:“老夫人身体有恙,做媳妇的自当应该侍奉在旁侧,怎么,难道你这贱婢的意思,是本夫人在汤药里面下了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