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漆黑的圣路
入夜时分，商船行驶到了斯潘国近海。安德森坐在船舱隔间里打盹，也许是新奇，也许是不安，安德森还是起身望向窗外。没想到罗曼起身就坐，原来他也没睡着……二人在黑暗中沉默一会儿，罗曼起身点灯，在昏暗中从旅行包里摸索出了几单零食。一包瓜子，一包葡萄干儿，二人百无聊赖的吃起来。
“哎？这是在萨维道尔买的吧？”
“嗯～本来是给卡特留的。算了～咱们自己吃了吧。”
“嗯～”可惜光线不足，要不然安德森就可以看小人书了。
正在罗曼对着还有一丝余光的海面之下发呆时，安德森打破了沉默。
“罗曼叔，刚才我们在港口等船时，我看到了一队异教徒的人牵着马上船。很像咱们上午在城墙外遇到的那队人马，你还给他们行礼让路呢。”
“看来你对他们很感兴趣啊！要不要我给你做介绍人？现在皈依异教还来得及，你这种帅小伙人家一看就喜欢！”
“别逗了！我只是好奇，想问问罗曼叔有关他们的情报。罗曼叔博学多才，能透露一下吗？”安德森的小眼睛在昏暗的船舱里闪闪发光。
“我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吧？那些人高马大的异教徒其实也是贵族子弟。不过，跟我们西方诸国的贵族子弟来者学具体的知识不同，这些异教徒的贵族子弟并不学历史、冶金这些具体的知识，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成长和锻炼的。”
“锻炼？那是什么？”
“锻炼是东方传过来的术语，愿意是指反复击打一块烧红的铁块，使其锻造成上好的铁具。东方哲学崇尚心里修行，他们喜欢把锻炼这个词引申到人身上，意指让一个人经历一些挫折磨难，使其意志变得坚强。”
“厉害！罗曼叔懂得真多。”
“像我们在城外遇到的巡逻队，那是初级学习中的任务之一。你刚才在码头上看到的马队，很有可能是出去剿匪平叛乱，那是中级学习中的任务之一。还有比如你去税务局报税时，你会看到税务司也是异教徒，在港区的服务管理部门任职工作，也是高级学习中的任务之一。”
“学这些东西以后有用吗？”
“直白的说：没有实际用途。因为生活环境不同，为了适应周围环境就必须学习相应的生活方式。”罗曼闭上眼睛抱住双臂冥思着：“异教徒，准确的说是艾兰斯人，他们生活在平坦的草原上。那里没有高山和河谷等天然屏障，大家被迫一起生活在没有遮挡物的世界里。”
“是不是当兵的那种集体生活？”
“对！就是那种感觉。我们西方世界因为山谷河流的阻隔，各地方依托城堡建立起不同的国家。而在东方世界里只有一个国家一种信仰，没有城堡依托建立地方割据的空间。在他们内部之间存在着各种势力，东部的与西部的，内陆的与沿海的，高原的与河谷的等等，各个地域的民族与文化互相对立矛盾丛生。”
“异教徒不都是艾兰斯人吗？”
“当然不是！艾兰斯人只是占据统治地位的民族，异教徒还有其他很多民族。艾兰斯人坐上东方世界龙头老大的秘诀也很简单，能调动和占有更多的资源。说白了谁纠集的人多，谁就能在没有遮挡物的平原上说了算。但是，你怎么控制这些越来越多的人呢？毕竟各个民族和地区都生活在一起，偏袒任何一方都会导致其他势力的不满甚至反叛。”
“搞平等吧？我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解！我称这种多民族国家为合众国。合众国的统治者无疑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要想控制这么大的多民族国家，以血统定身份维持统治是难以为继的。因此只能采取各地区利益分配平等，各势力掌握权力机会均等的原则。这种情况下，社会上人的血统和身份就不重要了，个人能力尤其是组织领导能力就很重要，它关系着你在社会上利益分配的大小。”
“等一下！，领导不是贵族的事情吗？难道平民也可以吗？”
“当然，那不是血统决定身份地位的地方，那是组织领导能力决定一切的地方。”罗曼望着泛着星光的海面，“说到血统……你知道灵光之力吗？”
“听我爸说过，凡是有贵族血统的人才能掌握的操控灵石的神奇能力，不过我从来没见过。”
“也不能说血统不重要，只是没有西方这里那么重要。就像一群人守在城堡依托险要地形就可以控制一片地区，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场景只有西方才能见得到。”罗曼耐心的给安德森讲解着：“西方贵族的爵位对应其控制下的土地和人民，但爵位只是王权的认证而已，地方贵族只能管理自己的领地，不能插手包括王权在内的其他势力。反过来说，王权给予贵族爵位认证，则只能要求其战时保卫王权，王权不能插手地方贵族领地内的任何事物。”
“既然没了城堡固守，也就没了养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么东方的贵族阶层是怎么生存的呢？”
“问得好！在东方，所有土地都在名义上属于国王一个人，贵族阶层只能依附于王权系统，也就是在朝廷里工作领取俸禄才能生存。就像你在来家种地放羊，与在维恩城做学徒工的区别。因此东方人从上倒下都热衷于早教，既然每个人都得平等的去给国王打工，那自然是无利不起早。有点钱和势力的家庭就会把孩子送到孟菲斯大学学习和城港社区锻炼。东方的大学证书类似斯潘国的骑驶证，是通向朝廷工作的通行证，如果能城港社区任个一官半职那更好，将来升迁调任的几率和速度就会大大增加。”
“哦～那骑驶证是什么东西？”话音刚落，甲板上传来一阵骚动。
“看来我们到雷斯巴港了，准备收拾行李下船吧。”
……
深夜，商船驶入雷斯巴港外的泰格斯河口。还没等船只靠岸，罗曼和安德森就已经提着行李站在甲板上。雷斯巴在夜幕下显得格外热闹……罗曼二人登上码头准备换船，港口附近聚集着很多人，他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兴奋欢乐不知疲倦。
“这些人怎么了？大晚上的不睡觉。”看着或倒在地上或挂在树枝上的人们，安德森感觉异常有些害怕。
“别紧张，这就是雷斯巴的特色。一个王权涉足不了的充满自由与暴力的地方，也是逃犯与冒险家的乐园。拿好行李别看他们，被他们盯上我们就有麻烦了。”
“你看他们这样不累吗？”夜晚的海风吹的安德森手脚冰凉只打哆嗦，“他们明天不工作吗？”
“这个嘛～白天去偷去抢去骗，晚上在这庆祝一番。”
“这只是少数人这样吧？”
“不清楚，我只知道每次路过这里时都这样，除非下雨天他们才会消失，不是社会闲人是什么？”等待的河船还没到，这让罗曼有些不安。“另外，这里是全奥洛克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人口与哈草贩运中心。”
“贩卖……人口？太可怕了！哈草又是什么？”
“远在东方的异教徒对劳动人口有极大的需求，当地人懒而且佣金高，所以从南方大陆掠夺人口输送到东方充当廉价劳动力。这边聚集着不少人口贩子，而雷斯巴港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太可怕了！这些商人简直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
“其实，最赚钱的生意还是哈草。哈草是一种致幻植物，吸食后会使人精神异常兴奋，甚至产生幻觉。”罗曼给安德森使了个眼色，“你看他们摇头晃脑不知疲倦的样子，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感觉古怪。开始我还以为他们喝酒醉了，但是看样子神志清醒而且兴奋急了。”
“不过，长时间吸食哈草会损伤身体，吸食过量还会产生幻觉甚至死亡。所以这个城市你只会看到年轻人，很少看到有年长者出现。”
“斯潘国的朝廷是不是该禁止哈草贩卖？”
“当然，全奥洛克洲都被禁止，但是雷斯巴这个地区的情况比较特殊。”罗曼似乎看到河船在夜色之中的轮廓，“然而越是禁止贩卖，哈草越是变得暴利，整个城市都因此而疯狂。反正我从来都不敢进去……”
说着说着，河船终于出现，缓缓靠岸，二人得以登船，有惊无险的离开这座城市。全世界的河船似乎都是一样的，所有旅客都挤在一个船舱里。漆黑的船舱里中间桅杆上挂着一盏破油灯，忽明忽暗地照应着或疲惫或紧张的商人与旅行者们。
“困吗？困就睡一会儿。”船舱一角，安德森和罗曼靠在一起。
“不困，睡不着……罗曼叔，你说国王为什么不管管雷斯巴的治安呢？要是像我们去过的萨维道尔那样有多好啊。斯潘国不是人口最多，殖民地最大的西方国家吗？为什么连本国最大的海港城市都管理不好？”
“小孩子想的太天真了，因为雷斯巴或者说斯潘国最富庶的西部地区，都属于斯潘国内势力最大的戴巴家族的地盘。”罗曼尽可能压低声音，“斯潘国国王菲利普六世能够加冕登基，是戴巴家族和国内敌对势力斗争之后妥协的结果。国王本身没有任何的权力，权力在戴巴和其他家族势力手中。”
“很难想象斯潘国的海外霸业是由一个没有实权的国王开展的。”
“不过，戴巴家族在西方贵族里只能算是二等家族，他们基本只在国内与本国贵族通婚。和各国王族之间通婚的奥斯特瑞国哈斯布克家族没法比啊！那可是能左右整个西方政局的家族势力，而奥斯特瑞国就是他们家族的地盘。”
“很好奇这样的国王会做什么？想过改变现状吗？”
“安德森，我想你明白这个道理：爬的越高摔得越狠。尤其是对于没有实权身居高位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尽可能的争取别人的支持进而保住自己的位置。”
“很好奇国王在王位上能坐稳吗？国王谁也指挥不了啊！”
“国王虽然没有控制权，却有裁判权。当雷伊斯家族和其他势力产生矛盾冲突时，国王就可以从中做调解进而获得别人对自己的支持。当然，这需要很高的技巧，既要了解任何一方的利害需求，又要平衡各方势力不使任何一方势力做大。”
“我懂了，仿佛赛场上的裁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