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的手段
程长天晕过去了，冷僻的金戈斋一下热闹了起来。那些往日里几乎不在这露面的，都赶来了。
程老太太用她那布满褶皱的双手紧紧攥着孙子的手掌，那原本应该苍老绵软的手此刻却强而有力。
她为孙儿掖好了被子，左手拄着拐，另一侧由尚嬷嬷搀扶着，缓步踱到金戈斋正厅。
啪一声，程老太太用力地跺了下拐杖，说道：“混账！”
底下跪着的程家老小具低下了头，面露愧色。程老爷更是伏地，不敢正眼看老母亲。
“让九殿下见笑了，老婆子在这也折个面子，您就当陪我看看家里的笑话。”程老太太转头对身旁的萧召之说道。
“你啊你…”老太太气得手指不住颤抖，指着程老爷，“亏你在战场上那般杀伐果决！亏你们耐着性子每月十五来给我问安！把我老婆子当什么，这么大事全瞒下了？”
程家众人听了训斥头低的更深了，程老爷颤颤巍巍抬了头，满脸愧疚和惶恐。
“母亲…儿子…儿子不敢…”他期期艾艾地说。
“哼，不敢？”程老太太说着又跺了几下拐杖，一声大过一声，“三年前你拖个借口，劝我回洛城养病。我全当你怕我担心天儿的病，我老婆子也乖乖听了你们的劝，后来你们在信中都说天儿病已无碍！骗我老婆子做甚？”
程老爷带着哭腔应道：“长天病不知从何而起，儿子怕…怕…您…”
“我都这般年纪了！替南齐打了多少仗？受了多少伤？圣上可有不信我？可有质疑过程家？”程老太太问道。
“儿子…儿子知错！”说罢程老爷再次低下了头。
程老太太用眼一一扫过底下跪着的儿女子孙，缓缓张口：“你们都是我的血脉，却总要猜忌我是半个巫族的人。天儿病了，你们不让我看。生怕牵扯了巫族，让皇上怪罪，让朝廷上下多想。可到底是乌纱重要，还是孩子的命重要？”
“母亲…”程老爷说着匍匐前进，跪在地上环住了老太太的双腿。
“眼下着急了，求到了九殿下那里。当初你们可想过事情有多严重？三年了！三年了啊！若不是天儿命大，早就早就…”说着老太太眼角擒着泪，她用苍老的手轻轻拭去。
“尚嬷嬷，”老太太正色唤道，“把我那檀木盒子拿来。”
尚嬷嬷闻言退到屋里，托了个漆黑的盒子出来。
程老太太接过盒子，拨动机关，轻巧开启。
“这是巫族上官氏老祖宗传下的，我家虽是上官氏旁支，却在他们灭门后接管了此物。它能暂时稳住天儿的病，足以等到玉沛草药效发挥。”说罢，程老太太从盒中取出颗珠子。
那珠子晶莹剔透，周身缓缓运行着一股气流，由一根陈旧的红绳串着。
程老太太转身把珠子连带红绳交给了萧召之，自己坐在那里继续训斥着，把这些年的火悉数撒了出来。
萧召之接过盒子，退了出正厅，疾步走到程长天所在的厢房。
扶柳闻声先开了门。
“把这颗珠子给长天戴上。”萧召之言简意赅。
扶柳公子接过盒子，取出珠子，刚触手便觉一股温柔的暖流照拂全身，精神奕奕。细探之下，珠子上竟是固气保命的咒术。他急忙为程长天戴上，并将珠子置于胸口。
登时，程长天脸上便有了血色，周身气息逐渐稳定。扶柳诊了脉，竟奇迹般的缓和了许多。
“过不了多久他便能醒过来。”扶柳说道。
萧召之道：“当真是宝物…”，继而又问，“你那药何时能发挥效力？”
扶柳心中估算了一番，说：“他体质太弱，武穆娘试的药不过是幌子，只是想让程家上下看到她愿为程长天舍命，接受了她。真正的药放在他每天泡澡的水内，这么算来应该还要再蒸上一半旬，才能尽数除去体内蛊毒。”
萧召之不禁皱眉。
“可是戈兰山那边等不了了？”夫柳担忧的问。
萧召之说：“应该还能挺住，李广鸣现下已经在洛城外驻扎等候，余下几位大将军具已赶去，我算着撑上一个月富富有余。不过…不知道长天的身体能否忍受半个月的舟车劳顿。”
“不如…我跟你们同去吧。”扶柳说。
“我知这是你给我开了天窗，国家大事百姓安危，召之在这多谢了。”说罢，他竟拱手向扶柳行了个礼。
而后他二人徐徐说了些刚才在正厅发生的事，扶柳公子也算知道了程家老太太与巫族的干系。
未到一盏茶的功夫，程长天悠悠转醒。不似早上那般虚弱，眼下他竟觉得体力充沛了许多。
“这是……？”程长天开口问道。
萧召之答道：“你家老太太救了你。”
程长天瞠目结舌，似是不信，“祖母…竟让祖母出手了吗……”
他低头看到胸前的珠子，脸色煞白，伸手想摘下。
萧召之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这是老太太让你戴着的，莫担心。”
“殿下可知，这是祖母的至宝，也是程家的禁忌…”程长天沉重地说。
扶柳看他情绪不佳，插话劝道：“先稳住你病情要紧，我的药需等半旬才能除尽蛊毒。到时你再把这珠子还给老人家不迟。”
程长天闻言点了点头，转念一想，问道：“穆娘可好？”
扶柳眼中带笑，答道：“你切安心吧，有阿桃在她左右，不会有事的。”
程长天长舒一口气。
猛地，扶柳问道：“程公子，能否…能否让老太太去看看武姑娘的眼睛？”
话闭，萧召之和程长天具是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