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保卫厅
绿荫之中，一辆黑色的火车驶过，火车头升起的乌烟划过蓝天，蒸汽机发出有节奏的机械敲打声。龙德尔靠在窗边，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薄云在其上空缭绕，群山之下是翠绿的平原，有牛羊在上面游荡，不少房屋点缀其中。龙德尔留着黑色中长发，尖锐的剑眉向两侧舒展，深邃的眼眶内是淡棕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上划过一道疤痕，下巴上的络腮胡格外显眼。坐在龙德尔对面的是名为修曼的大汉，身型魁梧彪悍，五官粗旷但是面容打理的十分干净，没有一根胡渣，精炼的短发更是彰显其军人的形象。而龙德尔左侧的人却与两人大为不同，黑色头发用适量的发油梳齐，但既不显得过于死板，也不会彰显浮夸，而是恰好把握在两者之间，浓密的平眉下是包含深情的淡蓝色眼睛，秀气的鼻梁下是打理得当的山羊胡，这是小说里万人迷才拥有的面容，而这份面容的主人名为安兰。修曼靠着椅背闭眼休息，龙德尔手撑着车窗看风景，而安兰却翘着二郎腿像个慵懒的贵族一样看着手中的小说，不过确实，安兰是个贵族。这三人使车厢内充满难以言说的怪异感，他们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都身着黑色军大衣。
政府公务员出差一直都可以享受二等车厢的补贴，只有保卫厅除外，各种流言蜚语使民众无比厌恶他们，在对他们的蔑称中，黑大衣已算是温柔的，还有许多如黑色瘟神，黑老鼠等等数不胜数的污名在民众口中流传。曾经有一位保卫厅队员在二等车厢内与他人发生争执，几乎把一车厢的乘客都送进医院，从那以后，保卫厅出行都会安排列车中的特等单独车厢，已防止再发生类似情况。有不少队员表示其实把黑大衣脱下便可，但遭到上司的强烈拒绝，他们声称身着黑大衣能让队员们时刻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和职责。
“哈哈。”安兰发出一声轻笑，他被小说里的剧情逗笑，龙德尔转头看了他一眼。“哦，不好意思，龙德尔阁下，打扰了你的休息。只是这小说的桥段太幽默了，令安兰忍俊不禁。”说完安兰有发出噗嗤的笑声。
“没事。”龙德尔回了一句便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安兰子爵，在首都与其共事三日就几乎把龙德尔一年量的话都说完了，在到达首都时就听过他的传闻，黑大衣里的公子哥，在所有队员都因黑大衣的名号而饱受折磨时，只有他因为黑大衣的神秘感受益，再加上他英俊面容和绅士风度，几乎所有贵妇人和少女都对他颇具好感。面前的大汉则完全相反，‘炎剑’修曼，从认识到现在他根本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但是他脸上的伤疤和满身老茧的手都可以证明他是个杰出的战士，但是现在面对面看去，他就像个会动的雕像。
“先生们。”车厢的门被拉开，一位列车服务员刚将身子探了进来，就呆住了，三名黑大衣显然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安兰合上书本，用温柔而低沉的声音问道：“漂亮的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突如其来的赞美令服务员有些脸红，“那个，乌铁城还有大概一小时就到达了。”
“感谢你的通知。”安兰微笑着点了点头以表示感谢，服务员红着脸将车厢门轻轻地关上。“没有什么能比美人更能去除旅途的疲劳。”安兰感叹了一句便打开小说继续阅读。如果黑大衣里所有的人都能像他一般能言会道，那它几乎会比教会还受欢迎，但是黑大衣里的成员几乎都是像修曼和龙德尔这样的战场老兵。
火车缓缓驶入车站，伴随刺耳的刹车声，火车停稳不动。乌铁城的火车站是有玻璃和钢筋搭建而成，玻璃形成的拱形屋顶离地约有20米高，火车站宽广的面积可以同时容纳6辆火车同时进出站。站台上有许多人来来往往，大多数人都身穿宽松的黑色西装，头戴高礼帽或者圆顶帽，女士则身穿长裙，将披肩披在上身。龙德尔三人携带行李下车，走向火车站出口。虽然火车站里大多数人都身着黑色服饰，但是三人的外形也很好辨认，长直脚踝的黑色呢料大衣，军队款式，一枚银色的匕首的标志点缀于左胸便再无其他装饰。不少人走至三人面前才认清他们的身份，随后便马上让开道路，也有人往地上吐口水，以消除晦气。在群众的目光中，三人走出火车站。
乌铁城是一片灰黄的色彩，由于工业废气的不断排出，天空已变的昏暗。方正的房屋紧密排列在一起，它们的造型都非常相似，多为5至6层的结构，外墙由红色的砖瓦搭建而成，但是现在已是暗红色，青色的屋顶上是一排小窗。几乎每一片屋群都会有一座直插云天的烟囱，浓密的黑烟不断从里面冒出，放眼望去，十几个烟囱耸立。在烟囱的包围之中，一座不搭调的灰色古城堡，它在城的中心区域，高高凌驾于一切之上。马路上是来来往往的车辆，马车与汽车混在一起，人们则在其中串流，人的叫喊声、车声、工厂里蒸汽机运转声夹杂在一起。
“修曼阁下。”铿锵有力的声音叫住三人。一辆绿色的敞篷军车停在火车站门口旁，车前是一位身着军绿色制服的陆军士兵，他站的笔直，并向三人敬礼。“请三位上车，时间紧迫。”
军车疾驰在黄土路上，两旁是茂密的树林，车轮每压过一块石头，车身都会剧烈的抖动一下。龙德尔坐在副驾驶上，右手死死扣住前挡风玻璃的边缘，以防自己被甩下车子。他回头看去，乌铁城正在离他们远去，“安兰子爵！看好后面的行李！别让它们被颠下去了！”龙德尔扯着嗓子大喊，即使如此，风噪声和引擎声也使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好的！龙德尔阁下！”安兰坐在后排，手死死地握住前排的椅子，一旁的修曼则看着远处放空。
“龙德尔阁下！”士兵紧握方向盘，“我们现在在前往峡口哨卡，距离乌铁城二十，”军官话还没说完就往左侧大打一圈方向，车子速度不减地在一块大石头面前急转弯，龙德尔左手扣在座椅的下端才让自己没有被甩出去。“距离乌铁城有二十八公里。”士兵把刚才的话补完。
龙德尔有些诧异，三人之中，龙德尔的资历只排在第二位，修曼才应该是接受报告的人。龙德尔回头看去，修曼还在放空，看来有人很清楚，修曼根本不与人交流。
“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德尔转过头问道。
“不清楚，只知道南边的普兰镇发生事情，所有居民都在往乌铁城避难。”
“哨卡的情况怎么样？”
“由702团第三步兵连防守。”
“防守什么？”
“一切，包括普兰居民。”士兵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是亚尔曼阁下的旨意。”
“‘智者’亚尔曼阁下？”安兰在后排惊叹道。
峡口哨卡位于一道石制古道的出口，是古城时期为行军而修建，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石道长有七百米宽则有五十米，大块的长方形石头作为路面，两侧则是排列的高大石柱，但是随着岁月的洗礼皆已损毁，只留下基座，残余的石柱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刻有图腾，几百年的车轮碾压，路面已是凹凸不平。崎岖的路面使汽车不断左右晃动，龙德尔已经感到麻木，把手慵懒地搭在车门上。石道的尽头有炊烟袅袅升起，一座瞭望台映入眼帘，台下是粗木搭建缠有铁丝的尖刺栅栏和数量军车，十几名士兵持枪站立于栅栏旁，栅栏外的普兰居民正在对他们吼叫。随着汽车的靠近，龙德尔才看见军卡车的后方有一座帐篷，一面黑底旗帜悬挂于上，旗帜上的银色匕首标志格外显眼，在敞篷右侧的石柱上拴着十几匹骏马。
汽车将三人放于帐篷门口便离开，龙德尔看向栅栏，数名普兰居民还在质问士兵，在他们的身后是长约一公里的队伍，里面夹着的马车和人，人们大都席地而坐，队伍中有不少炊烟升起，这些人呆在这应有好一阵了，人群后方约五百米处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龙德尔看了一会拉开帐篷走入其中。
军帐篷内弥漫着烟雾，几盏昏黄的煤油灯呆在顶上，约有25人坐在椅子上，他们清一色身着黑色军大衣，几乎所有人手中都夹着香烟，少数几人在互相交谈，其余的人则一边吸烟一边平静地等待，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块木板临时搭建的小台子，一位保卫官站于其上，他身材高挑，金发梳成整齐的三七分，苍白的皮肤，如刀刻一般的面容，金丝眼镜下是深陷的眼窝，他转头看向刚入帐篷的三人，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亚尔曼阁下。”龙德尔和安兰微微低头向其表示尊敬。
亚尔曼双手交叉于身后，眼镜之下的湛蓝眼眸如死水般平静，他的表情也不具有任何情感，就像戴一张人皮面具，“龙德尔阁下、安兰阁下，一路奔波辛苦了，请入座。”说完他便转头看向两人身后的修曼。“修曼，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安兰在椅子上四处观望了一下，他曾经在南部呆过一段时间，但是席上的皆是陌生面孔，看来所有人都是不知情地被从各地调来。龙德尔则看着讲台旁的亚尔曼和修曼，两人背对着众人交谈，应该说是亚尔曼在单方面地叙述某事，而修曼依然保持沉默。亚尔曼在帝国男性中已经算是高个子，但是修曼却还比他高出一个头。叙述完事情，亚尔曼便走上讲台，修曼则面朝众人站立。
“战友们，”所有人抬头看向亚尔曼。“28小时前，我们与正在普兰地区执行任务的战士们失去联系，应该说是和普兰镇失去了联系。”亚尔曼的话从不拖泥带水。
“执行的任务是什么？”座下的一名队员提问道。
“这是保密事项。”亚尔曼表情里露出一股厌烦，但是立马就被掩盖下去，他似乎很讨厌别人打断他的话。“28小时前，我们获得来自普兰的电报，内容如下，10:42分，普兰镇上空出现异常，有奇异的光线闪烁，中心部队已发生交火，’冠军’雷奥率领部队从南侧进入镇中心广场，其余人员从北侧进入，完毕。”龙德尔靠着椅背，双手交叉于胸前，’冠军’雷奥，这个名号对于保卫厅的人来说如雷贯耳。
“这份电报以后我们就与普兰镇失去联系，’冠军’雷奥在内的32名同志和协作的士兵也可能已经牺牲。”亚尔曼的语气不带有任何情感，阵亡人数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数字，但是台下已经传出唏嘘声，领军人物的阵亡会严重打击士气，连安兰子爵这个乐天派也开始露出愁容。
“接下来会介绍普兰区域的基本地形，随后我们将骑马前往普兰镇进行侦查任务，这次行动的领队将是我和修曼阁下。”众人的目光转向一角的修曼。保卫厅中只有少数成员可以获得称号，它并非上级颁发，而是来自其他队员的尊称，亚尔曼就因为超凡的智慧而获得‘智者’的称号，其中最令人敬佩的要属雷奥，其卓越的战绩和超凡实力几乎传进每一位保卫厅成员耳中，‘冠军’称号实至名归。而修曼的称号是‘炎剑’，没有人知道它的由来，也没有人和他并肩作战过，似乎在保卫厅成立之时，这个称号就已经存在。修曼对众人的目光毫无兴趣，他双手交叉于身后，厚实的肌肉将大衣撑起，雕塑一般的面容在昏暗煤油灯下显得庄严而神圣，像是一尊巨大的神像俯视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