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乌铁城的两端 上
乌铁城的西南城区，小山丘上扎满密密麻麻灰色的旧房子，小山丘下是一个煤矿场。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夏尔便在厕所旁洗脸，碎掉一角的玻璃上布满污渍，他曾尝试去将其擦干净，但是很快便放弃，因为它脏的太快。
夏尔用满是霉味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嘴唇上已经有些许毛发生出，和刚来煤矿场时不同，他现在已是一个大小伙子，而且在所有同龄的矿工中，夏尔也是最高大的，身高甚至超过很多大人。夏尔将破毛巾挂在一旁的水管上，走进客厅。腐朽的木地板不断发出吱呀声，感觉在多用一点力便会断裂。客厅一侧有一道扶手窄楼梯，二楼是卧室，夏尔本来和本合住在这，但是1周前矿场里发生爆炸，本运气不好，被活活烧死，现在只有夏尔一人住。过不了多久，公司就会把新的职员安排进来。
夏尔看着空荡荡的二楼，心中满是伤感，对于公司来说，本的去世只是失去了一个劳动力，但是对于夏尔来说，他永远失去了一个朋友。夏尔拿起桌上的硬面包，嚼碎吞下肚子，然后换上连体的粗布工作服，戴上棉布帽子，拿起装有蜜糖红茶的铁壶，注视着墙上的圣母雕像片刻后便出门。
地平线撒出一丝晨曦，照亮乌铁城中央耸立高大的石制古城堡，周围的烟囱都还未冒烟，正上方的天空还算是是干净清晰，而南面的天空则满是烟尘，昨天的林火至今还在森林中蔓延。西边还残留着一片黑夜和些许星光，夜与昼交合于这座古城的上空。夏尔看了一眼晨光中的城堡，便转身朝矿场走去。山丘上密集的小房子中有越来越多人走出，走进房屋间的大道上，像汇聚于大河的溪流。夏尔顺着人群前进，蒸汽火车的鸣笛声在远处响起，巨大而连绵不断的古老城墙下，是深不见底的煤矿场。
夏尔将防爆灯别在腰上，抽出大铁柜子里的铁铲。“新的人还没来吗？”旁边的亚哈问道。
“没有。”夏尔把棉帽子有力卡在脑门上，这样才不会下井时顶到脑袋。
“亚哈，南边的黑烟是怎么回事？”阿福挺着肚子走进木屋内，对着亚哈问道。“峡口关卡好像发生了林火。”亚哈回答。
阿福从口袋中抽出皱巴巴的棉帽子，然后扣在脑门上：“那普兰镇的新人不是来不了了？”
亚哈将铁铲扛在肩上，对他说：“新人们说不定已经在臭狗屎的办公室里了。”自从上周的煤矿事故后，所有矿工都这么称呼矿场的董事长，因为他为了省钱，居然连矿井里输水的水管都没采购。亚哈和阿福一同朝窗外看去，矿场一侧的小土包上立着一座精致的房子，那是狗屎董事长的办公室。亚哈眯着眼睛靠近窗户，隐约可以看见穿着黑色西装的董事长在那房内来回踱步。“该死的家伙。”亚哈恶狠狠地骂道。
夏尔带着装备走进升降机里，其他矿工也陆陆续续地进来。除了夏尔和亚哈以外，所有人的脸上满是期待，他们都在期待有个新家伙走进这个升降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他因为升降机的抖动而腿软时大声地嘲笑他。但是直到升降机被挤满都没有一个新人走进来。
升降机顶部的齿轮传来巨响，伴随着一阵颠簸，升降机被缓缓送入矿井之中。夏尔看着下面，黑漆漆的矿井如同深渊一般吞噬着一切。
“看来林火熄灭之前，普兰的新人是来不了。”亚哈扶着边缘的铁栏杆抱怨道，亚哈是本地凯恩人，和夏尔差不多大，但是身高差了他一个头，亚哈的父亲是工会的领导人物，因为如此，在年轻的矿工中，亚哈的地位颇高。
升降机一侧的圆滚滚的胖子，叫做阿福，他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应道：“天啊，普兰镇的人都怎么样了。”
亚哈笑了笑说道：“鬼知道啊，夏尔，还有和普兰镇的人联系过吗？”夏尔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见此阿福赶紧用手肘顶了亚哈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因为夏尔身世的秘密只有他们几个好友知道。知道自己说错话的亚哈则不屑地看向一旁。
阿福看着夏尔沉默的样子，知道他还在为本的事情苦恼，他拍了拍夏尔的肩膀说道：“振作起来，那些资本家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圣母会照顾好本的。”夏尔点头表示赞成。
随着一声轰鸣，升降机到达矿井的底部，迎接大家的是工头克劳德，他身形魁梧，脸上满是横肉，几道明显的疤痕在手臂上划过。“快点，祈祷完就马上开工。”克劳德对着升降机内的众人喊道。
黑暗的矿洞内，接近百名矿工聚在升降机前，工头克劳德站在人群之中，升降机的照明灯悬于他的头顶，他对着众人高呼道：“慈爱的圣母啊！请保佑您的孩子远离疾病、痛苦与灾难！我们会严格遵照戒律！并以圣洁的品行来回报您的恩赐！赞美我们的母亲！慈爱的圣母！”所有矿工都低下头，并轻声祈祷。人群之中夏尔一人昂着脑袋，看着升降机的顶部，一小块蔚蓝色的天空在上面闪耀。
短暂的祈祷结束，所有矿工拿起工具，向着矿洞内走去。
城中央的灰色城堡内，拉伊莎正坐在丝绸床上发呆，地平线上已经升起半轮太阳，刺眼的阳光穿过高大的落地窗，照在拉伊沙的脸上，她再次躺下，翻身挡住阳光。整个房间贴有墨绿色的墙纸，墙的下延被梨花做的木板覆盖，巨大的水晶吊灯悬于卧室中央，拥有浮夸雕文的炉壁内还有些许残余的火渣，炉壁上挂着的铜质摆钟仍在发出闹人的声响。这是拉伊莎与巴希尔分居的第三个月，她看着眼前的大衣柜心中满是愤恨。两年前的婚礼上，巴希尔的誓言是如此甜蜜，可如今皆是谎言。结婚以来，两人仍未有子嗣，巴希尔则经常以此为借口大肆指责她不是个称职的妻子，拉伊莎则反驳道：“种子要是有问题一样无法生根发芽。”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巴希尔后来居然找了个情妇，并且用试试种子能不能发芽作为借口，想到这里拉伊莎就恨不得用床头的烛灯把整个破城堡都点燃。“天杀的巴希尔！”拉伊莎把枕头大力地砸在衣柜上。卧室的门传来敲门声，然后是女仆的问候，“夫人，怎么了？”“滚！”
城堡另一侧，城主巴希尔正赤身裸体地站在落地窗旁，欣赏着晨光之下的城市，这是他祖祖辈辈所掌控的城池。“乌铁城？”巴希尔用轻蔑地语气说道，“毫不优雅，粗俗的像是吃不起饭的脏乞丐起的。”乌铁城曾经名为神圣凯恩王国，但在帝国统一战争后就被改名为乌铁城，只是因为这里有煤矿和少量铁矿。远处升起的黑色浓烟吸引了巴希尔的目光，昨天他就下令要人去扑灭南面的林火。“居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一定要，”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巴希尔的抱怨。“老爷，夫人她。”“知道啦！知道啦！”
对于贵族男性来说，拥有情妇并不是一件稀有的事情，甚至很多人引以为傲，因为这样可以彰显他的男性魅力，但是对于社会来说，这依然是不道德的，尤其是教会势力强大的当下。若是某位贵族找情妇的事情传进教会的耳朵里，那教会就会介入进来，严重点甚至会引起教廷审判来执行罚款，再加上最近女权主义的兴起，贵族男性们已经收敛了许多。巴希尔有些后悔，把教会搅和进来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要是首都政府都会借此机会参一脚，那可就出大事了，毕竟巴希尔对于帝国的不满可谓是人尽皆知。因此巴希尔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想方设法修补这段婚姻，让教会的人知道他们还是恩爱如初，找情妇只是他人的谣言！巴希尔看向墙上挂着的巨大画像，那是他的爷爷，前凯恩国王，他闭上眼睛轻声发誓道：“我一定会夺回凯恩王国的荣光。”
金色吊灯下，巴希尔穿着休闲的着装坐在长餐桌一侧，一边看着窗外升起的黑烟一边享用早餐。巴希尔喜欢吃肉，但自从医师警告他已经有些过度肥胖后，他就开始健康饮食。巴希尔看着盘内的炒鸡蛋、烤面包还有鲜嫩的竹笋，然后闭着眼睛把它们塞进嘴里。门口传来脚步声，女仆将餐厅门推开，拉伊莎身着素雅的深蓝色长裙走进来。她步伐轻盈，贴身的长裙使她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洁白如玉的皮肤和秀丽面容甚至能令天使心生忌妒。拉伊莎走到餐桌旁，微微抬起下巴，傲慢地瞟了一眼巴希尔，身后的仆人将椅子拉开，拉伊莎揽住后裙坐下。
“亲爱的，你看起来真美。”巴希尔微笑地问候道。但是拉伊莎并不打理他，她撇了下嘴便转头看向窗外。巴希尔看着拉伊莎白皙秀颀的脖子和秀气的锁骨，心中燃起欲火。拉伊莎每天都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然后展现在巴希尔面前，就是为了折磨他，折磨这个王八蛋，而巴希尔还不得不忍受这份可望不可及的痛苦来奉承她。
仆人将早餐端上来，拉伊莎只看一眼就将其打翻在地骂道：“我要肉！快去给我煮一份！”
“该死的家伙，现在在早餐上也要折磨我。”巴希尔心中暗骂，但是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拉伊莎看着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仆人，脸上满是高傲，这种邪恶的品质在拉伊莎的脸上表现的是如此美丽而诱人，这也是巴希尔与她结婚的原因，恼人的小恶魔，巴希尔在和她房事时经常用这羞耻的称呼喊她。这诱人的回忆尽让他产生了生理反应，他连忙夹紧双腿，不让拉伊莎察觉到，因为她的话语恶毒且不留情面。
一阵敲门声传来，巴希尔回应道：“请进。”身着制服的管家推开房门，走到巴希尔的身旁，弯腰在他耳边说话。
“客人？”巴希尔皱着眉头大声说道：“把他赶走，我早餐还未吃完。”
管家站直身子回答：“老爷，是首都保卫厅的人。”
“首都？”巴希尔的话语带着惊慌，“快把瑞克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