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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长还请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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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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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后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辨认来人的声音与他自报的身份是否匹配,随后一排一排站在大门后头的护院都往两边散开了,露出站在后头的人来。带着护院前来阻拦京畿卫的人正是晋国公府的二公子,晋国公的次子祝文词,此人身量不高,身形略微有些肥胖,但是如果要与吴浩文那等身材相比的话,也算是一个瘦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里叫刘三的事情给闹腾得睡不好觉,祝文词那张黑沉沉的脸拉得跟驴脸似的不说,脸上透着一股子苍白,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底还有浓重的青黑色。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现在的脸色都并不好看。

  虽然护院已经退到两旁,然而换成晋国公府二公子站在大门前头,京畿卫的众人也仍然进不去——若是站在门前头的是护院,他们还能直接动手,可是换成了祝文词,纵然是谢恪就站在这儿,也还是得先跟他讲讲道理的——还当真叫他这胖子给站出了几分别样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

  谢恪当然不会贸贸然就动手,给他和他那老爹到御前告黑状的余地,便耐着性子又再开口道:“怎么,祝二公子还没有衡量好其中的利害吗?此事可不能慢慢来,二公子不必上值是不知道,咱们京畿卫的饷银,若是超过了每日当值的时辰就得换一种算法,其中多是麻烦事,咱们可就不要给户部添麻烦了。你若是做不了这个主也无妨——裴副尉,趁着户部还没有散值,速去问问祝郎中……”

  一听见户部祝郎中,沉默不语的祝文词这才有了反应:“不就是在背巷里头死了个洒扫的仆役,又不是死在府中的,你们京畿卫要查就到背巷里头随意你们怎么查。只是为了府外的事情查到咱们府里头,对林家的府邸就轻轻放过,这未免太过了吧,嘉逸侯这样岂不是欺人太甚?”

  “二公子没有在跟本侯说玩笑话吧?死的是你们家的仆役,又不是林家的仆役,怎么,你这意思莫不是在暗示本侯,是林少卿家的什么人翻过了他们自家的院墙,又翻过了你们家的院墙,来与你们家一个洒扫的仆役结了仇,所以把人喊到那背巷里头去杀人灭口了?二公子到底是在遮掩什么,你们晋国公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见不得光,须得遮遮掩掩不敢让京畿卫进去?”

  谢恪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颇为浮夸的惊讶的表情来,他转头看向站在侧后方的清珩,似乎是想要跟他确认一下到底自己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清珩挑了挑眉,明知道他是故意要落那晋国公府二公子的脸面,里头很明显是有要给他出气的意思,却仍然是被他这幅趾高气扬的模样给逗得忍俊不禁,低下头去虚握住拳头掩唇笑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裴孝行也想笑,但是他既得罪不起自己的上司,也不太好明目张胆地得罪晋国公府,当然刚才踹飞了人家门房的那一脚已经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便只能憋着,要笑不笑的模样配合他原本就像个苦瓜干似的表情,竟然变成了别样的狰狞。

  裴副尉顶着这一脸吓人的表情站在人家府邸门前,随时准备着带人持刀强闯,心里头却是莫名地回想起来先前撷芳公主殿下的某些言论,细思之下十分惊恐,不由得一个劲儿腹诽自己的上峰,如此严肃的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跟旁人眉来眼去的,看来公主说的事情八成都是真的了,京畿卫是不是要开始堕落了?

  很快就连谢恪自己也绷不住这表情了一般笑了起来,不等祝文词再说话,便又质问道:“好歹也动动您那尊贵的脑子,是本侯现在进去看一看问几个人,你也好跟你爹交代些,还是你们晋国公府拒不合作、阻拦京畿卫公务,本侯这就前往行宫亲自奏请圣上,再持圣旨来查办,惊动整个国都来得有颜面?”

  果然,祝文词的鼻子里头发出了一声哼,恶狠狠地瞪了谢恪一眼,之后便转身往里头走了。

  他这么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仍然站在大门后头的护院却陷入了两难,二公子并没有下令让他们也下去,可是主家都不在了,他们也不敢贸然反抗京畿卫,领头的派了人去请示二公子与夫人,余下的只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终于收起了假笑的嘉逸侯也不跟他们客套,抬手轻轻挥了一下,裴孝行便带着两个兵士率先跨进门去了。这宅邸好歹是晋国公的府邸,京畿卫进来探查虽然有理,明面上却也不好太过分,为免唐突了府中的女眷,谢恪并不打算多带人手,只令裴孝行和方才的两名兵士一同进去。

  谢恪刚刚抬腿,蓦地想起清珩那个“轻易不踏出院门”的怪癖,不由得猜想他是否第一次从未经由主家允许就强闯进去,担心他是否会因此而感到紧张和无所适从。

  便转头示意清珩跟着他:“待会儿只管跟着我,其他的人说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清珩的眼中却并没有他所担忧的神色——谢恪忽然转过头,目光猛然与清珩的目光碰撞到一处,他的目光里面有镇定,有淡然,有猝不及防与他对视时的惊讶,甚至还有几分隐秘且压抑的抑郁和冷漠。

  清珩迅速将目光转开了,挽起嘴角对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不需担心我。”

  他先前一直都只被清珩温文尔雅却透着疏离的笑容所吸引,加上清珩有意无意地躲避,故而很少与他对视,在今日之前竟然从来没有仔细地去看过那双褐色的眸子。

  直到这一刻,谢恪才猛然地发现,他的笑容其实只是一个习惯,一个用来遮挡他“本身”的面具,与逢年过节时候庙会上挂在竹篙上头叫卖的那些木头雕刻的,又或者是首饰铺子里头以金银锻造的面具无异。

  谢恪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又觉得或许彼此心照不宣、就让此时无声胜有声会更好一些。

  面对清珩的时候,向来自认伶牙俐齿的嘉逸侯却忽然变得口舌笨拙了起来。

  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些许烦躁。

  被陛下金口称赞心智坚定的嘉逸侯如今只觉得“僵持不下”。

  既是与那个眼中冷漠抑郁,目光躲闪的清珩,也是和那个面对清珩的时候竟然隐隐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己。

  正在此时,却是清珩忽然上前两步,被绣了松涛的广袖遮住的手随手拉了拉他的手臂,打破了他一个人的“僵持”,轻声笑道:“怎么了?不是要进去吗?”

  谢恪仍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也跟着笑了笑:“没事。”

  两人迈过高高的门槛,越过两旁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的护院之后,才清晰地看到前院的布置,是本朝相当普遍的样式,就跟它的主人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的循规蹈矩。他三两下就能看透了的前院格局,裴孝行自然也不觉得陌生,五人径直往前厅而去。

  清珩微微抬起头去看描绘在游廊梁上的精美图案,低声问道:“你方才说今日一定要带我游一游晋国公府,是因为笃定那位祝二公子一定会受你激将法的影响?”

  谢恪点了点头,清珩思维敏捷心思敏感,想必从方才的情况里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大概,便颇为简短地说道:“祝文词此人为人轻浮,心胸狭窄,好高骛远却没有真才实学,还非常忌恨他的大哥,很容易就会被激怒。”

  祝文词虽然是次子,但是是晋国公夫人所出的嫡子,小时候倒是有过几分聪慧的名声,只不过大概也是因此而从小被泡在蜜罐子里头、叫人宠溺着长大的,本来就没有经过什么大事。他的父亲晋国公又非常的强势,从前有过多少主见,如今也都在父亲的强势之下被消磨殆尽了,分明已经是二十五六的年纪,文不成武不就的,也没有谋得一官半职。

  说句老实话,除了行事稍微稳重一些之外,在本质上他与吴浩文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其实都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

  反倒是他那个庶出的大哥祝文颖小时候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却已经进入户部任户部侍中,前途大好,受到了父亲的器重。一个通房丫头生下来的庶子,从不如他到越过他,再到将他远远抛在身后,这件事一直都是祝文词母子心里头的一根铁钉子,想要拔又拔不下来,想要忍吧又偏偏无论如何都咽不下梗在喉咙里的那一口气。

  在外头每每有人提起祝文颖,祝文词都会忍不住发脾气,故而跟他混在一处的纨绔子弟们基本上都不会再他面前提起他那位大器晚成的大哥。

  谢恪却并没有这样的这样的顾虑,他既不需要讨好祝文词,也不需要太过顾忌晋国公的势力,这一番言辞之间又是贬低又是激将的,连消带打,果然把祝文词给绕了进去。

  据长辈们的八卦,他的父亲早已拜倒在他母亲令仪公主的石榴裙下,当时令仪大公主深得先帝的宠爱,后来又是尊贵荣耀的当朝大长公主。先齐国公谢归雁没有侍妾,只与大长公主一人相守,只有独自谢恪。

  谢恪自己没有亲兄弟,上头的三位表兄弟团结友爱,实为皇室宗亲之中的三朵奇葩,在这方面并做不到“以己度人”四个字,左思右想实在是不太明白上头那三位面对着皇位都没有什么争抢的劲头,底下这些人为了一个爵位兄弟反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思想感情。

  清珩道:“梁上的图画描绘的是昆仑瑶池的故事啊,只可惜了仙宫与神女,从来都只在木头上活灵活现。仙气修不出来,却白白叫妖气沾染了。”

  谢恪问道:“这府中……此处才刚刚进门,就有妖气萦绕了吗?”

  清珩抬手掌心一翻,露出掌中一块巴掌大小的精巧罗盘来,罗盘上并没有磁石制作的磁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色的小蛟龙悬浮于其上。他示意谢恪看龙首所指的方向,道:“此处暂时还没有,妖气似乎只在东北方向徘徊,暂时还没有到前面来。”

  两人正低声说着话,迎面便走来了一名五十岁左右,须发花白却腰背挺直的男人与一名约摸三十来岁衣着整洁素雅的妇人。

  那两人迎上前来见了礼,男人恭敬地说道:“小人是晋国公府的管家,小姓吴,这是府中的管事娘子绿娘。因我家国公爷暂时不在府中,府中女眷众多,故而我等奉夫人之命来为侯爷带路,另外也方便协助侯爷查看刘三留下的东西,不便之处还请侯爷恕罪。”

  谢恪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询问东北方向是什么地方,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却是被他派去调查曹氏当铺的李沉青忽然来了。

  李沉青快步走到他身旁,朝清珩点了点头后也不理会还俯首站在一旁的吴管家,只对谢恪拱手行礼道:“禀告侯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在刘三钱袋之中找到的那张当票之上,所登记的‘红石头蔷薇鎏金钗’与‘浸翠色石头镯子’是何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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