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辟邪原本是想要威风凛凛地一招获胜,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巴掌下去,明明已经把对方的颈骨都拧断了,然而对方非但没有死,还自己把脑袋转了回来。根本不需要清珩过来帮忙鉴定,光是薛霜戟和秦雅南的肉眼也能够直接看出来了,这个东西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活物。
至少在正常人的认识里面,无论是什么动物都好,只要是颈骨断掉了绝对必死无疑,绝对没有办法做出“自己掰回来”这种古怪的操作。
辟邪似乎也被它的这一波操作给弄得懵了,它有些疑惑地、试探性地围绕着那妖怪谨慎地转了一圈。与那妖怪喉咙之中不断地发出警告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不同,它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有着厚厚肉垫的脚掌踩在地上也是悄无声息的。威风凛凛的虎嗅着空气之中的味道,然后抖了抖头颈的毛发,它现在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开始仔细地观察着它的对手——像是这样的妖物,是不能够称之为猎物的,毕竟只需要嗅一下就让它感觉得到不新鲜、不纯粹的妖物,或许口感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好。
先不说这段时间在大长公主府里头,口味都被养刁了,才不会想吃这种东西,清珩也不会允许它随随便便地吃其他的药物。
然而那妖物却并没有再一次站起来,而是用一种四肢着地的,属于野兽的姿态趴在中庭与辟邪对峙。
它身上穿着的衣衫方才被辟邪扫出去的时候蹭到了树上,挂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不过它并没有在意那个破口。此时弯下身来,破口就显得越发的大,以至于露出了它背上的一片皮肤,上头只有些许薄薄的绒毛所覆盖,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头出现了一块青紫色的瘀斑。
这个时候辟邪倒是不像平时那样上蹿下跳的顽皮样子,一反常态地很是沉得住气,站在廊下举着折叠弩戒备的秦雅南简直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一转身,它不仅换了个体型,还顺带换了个老虎来了。
反倒是对方先沉不住气,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朝老虎扑了上去。
辟邪下意识用尾巴扫上去,但是那东西换了一个姿势之后,力气仿佛都随之变大了许多,粗硬的尾巴扫过并没有能如同它原先所预想的那般将对方扫出去,而是只能稍微阻拦了一下对方的动作。
它对于自己的这一招接的不太满意,便又一掌按在对方的心口上,将仍在半空之中的妖怪直接拍在了地上。随即便如同两只山林之中打斗的野兽一般在地上翻滚抓咬,薛霜戟和秦雅南反倒插不进去手了。
薛霜戟原本就担心秦雅南的安危,只是方才跟那妖怪颤抖在一起,不敢与她靠得太近,一面殃及池鱼。眼见现在对方正跟辟邪打在一处去,便趁此机会跑到秦雅南身旁去护卫,二人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站在檐廊下头观战。
秦雅南看着庭院之中不分胜负的辟邪与那妖怪打得不可开交,难分胜负,有些犹豫地道:“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要把表哥和清珩叫过来帮忙啊?”
薛霜戟却摇头道:“他们二位引开了贺翠珠,想必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到现在还没有过来与我们汇合就应该是还没有处理完事情。我们目前还能够应付,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们了。”
秦雅南道:“你说得确实也有道理……我是担心万一辟邪也搞不定它,那东西又好像是个刀枪不入的挂……怪物,那我们就没辙了呀。”
薛霜戟抬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在她的手腕上面握了握,像是安慰又像是叮嘱:“如果辟邪也拿它没有办法的话,臣会全力抵挡,殿下带着辟邪先去寻找祝小姐,如果找不到就直接走,不要逗留。”
秦雅南点了点头,见他转头关注庭院之中辟邪与那妖怪打斗的情况之后,又低下头撇了撇嘴,心道这位选手怎么总是劝退自己的队友,差评。
她朝庭院里头看去,却见辟邪正与那妖怪在地上翻滚,滚了一身的泥尘和血污,它的体型虽然比对方要更大一些,但是双方一边互相撕咬又一边互相防备,反倒是双方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了。辟邪或许是因为实战的经验实在不足够,打了一会儿反倒被对方压在了地上,眼看那怪物张开大口,就要冲着辟邪的喉管咬下去。
“殿下,请把弓弩给臣!”薛霜戟赶忙从秦雅南手中取过折叠弩那一刻,脑中却忽然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想,虽然关于这个猜想他并没有把握,但是即便这个猜想不成功,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于是他抬手瞄准那妖物脸上被辟邪抓破的伤痕,发出一支短箭。
坚硬的皮肤上有了缺口,箭矢果然就如同薛霜戟的猜想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地没入了那妖怪的伤口之中了。
那妖怪尽管是个死物,但是脸上中了一箭似乎还是吃疼了,加上受了箭矢力道的冲击,断了颈骨的头颅简直折出九十度。辟邪趁机将对方重新扑倒在地,它原本打算趁机将对方的喉管咬开,然而刚刚把头凑上去,便重新抬起来了,转头打了几个打喷嚏。
显然是闻到了让它觉得没有办法接受的气味。
于是它转而抬起按在对方的胸前的爪子,尖锐的利爪没入它的胸骨下边一点的皮肉之中,顺着它的腹腔用力往下拖拽,在对方的腹部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雪白的皮肉翻卷,可以看到白色的、一粒一粒聚在一起的脂肪,乌黑腥臭的血液从伤口里面缓慢地渗出来,看起来黏稠又恶心,腥臭的气味顿时在庭院里头弥漫开来了。
那妖怪在它的爪子下面拼命地挣扎,一把挠在它的前腿上面挠出五道狭长的伤口。
辟邪被他挠伤疼得吼叫一声,一巴掌将它扫了出去。那妖怪被它扫得滚了出去,那东西在地上滚动了几圈才重新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腹部的大口承受不住内脏与肠子的重量,纷纷从伤口里头流淌出来。可能是因为沾染了乌黑的血液,也可能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已经在腐烂了,竟然也是乌黑灰败的颜色。
实打实是恶心极了。
辟邪还想要扑上去,然而刚刚跃起,却在忽然之间身形变换,重新变回了一只过于肥胖的大肥猫模样的小虎崽儿。那东西发现它重新变成了一只可以揉捏的软柿子,双腿往地上一蹬,带着一肚子流汤滴水的内脏就地往它扑过去。
薛霜戟赶忙将折叠弩往秦雅南手中一塞,提刀踩在檐廊的护栏上一蹬,提着一口气从廊下跃出去,落地时握刀的手撑在地上借力,一手将辟邪捞进怀中。此时那怪物已经扑到近前来了,薛霜戟索性伸手朝它的头上猛力推了一把,由此借力在地上一滚,躲了开去。
他本来打算先将辟邪放回檐廊里头去,然而转头又看见那怪物被他推开撞到了花圃的砖石上,脑袋磕出一个血窟窿来,正摇摇晃晃地想要爬起来,又感觉到这是一个好时机。他犹豫了一下,却看见微弱的烛光映照之下,从它胸腔出漏出来一截的心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抱着小胖虎快步走上前去,趁那怪物还没有爬起来之前踩着它的头,一刀将它的心脏切了下来。
心脏“噗”的一声应声落地,就像是熟过了头烂在树上的苹果,摔成了一坨糊烂的异物。
一枚绿色的珠子从里头滚落了出来,却并没有沾到污秽的东西,反倒还闪烁着幽绿色的光。
那怪物的心脏被斩落之后,在地上抽搐了一阵,随后便全然没有了声息。它的口鼻重新变得扁平且有了人的样子,同时身上红色的毛发脱落,露出膨胀的、布满了瘢痕的皮肤,细看之下,竟然真的是他原先所猜想的祝文词。
薛霜戟仍然不放心,那刀尖挑了挑他的手臂,那手臂就像是早已经被虫子蛀空霉烂了的木棍,整块的皮肉都直接从手臂上掉了下来。怪不得方才流出来的血液和内脏都乌黑且发臭,看他这副模样,显然是已经死亡了一段时日了,应该是心脏里的那颗珠子支撑着他的活动,并且把他变成了方才那样的妖怪。
薛霜戟掏出手帕,将那颗珠子捡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解决了吗?”秦雅南远远地看着反倒是叫祝文词这副死状恶心得不行,捂住口鼻退进了身后的房间里头,把躲在里头的那名年轻妇人吓了一跳,又急急忙忙地躲进了里间去了。
薛霜戟道:“已经解决了,殿下,可以出来了。”
“嗯……别吧兄弟,要不还是你进来汇合吧?”秦雅南扬声道:“我们还可以顺便请教一下这位夫人,祝大小姐的院子怎么去呀……啊你是哪一位的夫人来着?……啊?你就是那位大少夫人呀,久仰久仰,能够受得住这样的夫家还真是了不起。”
薛霜戟看了看怀中的小胖虎,无奈地笑了笑,收刀入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