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年下
寒来暑往，日复一日。在这峨眉山上，没有时间的概念。冉慕每日所做不过是习字、读书、练功、休息。一晃之间，竟已过去了四个多年头。
四年学习，冉慕受益良多。如今的冉慕不但识字，对于孔孟之道，门规祖训更是了然于胸，尽管远谈不上学富五车，却也读过一些书。至于武学，反倒是不如文学。四年时间过去了，关释既没给冉慕寻到一本内功，侯悟空也尚未培养出一名像样的女修。故而自一年多前，冉慕的武功达到炼骨极致之后再无寸进，所能做只是不过巩固巩固再巩固。不论是外功还是武学上的修行，若想再有进步，就必须得修行内力。
除去武学、文学上的进步不说，冉慕最大的收获应当算是结下了几个朋友。
不用说，冉慕的室友自然是其中之一。尽管安世杰此人抠门又耿直，对于别人的缺点总是一针见血的指出。刚开始相处时，冉慕总是被他打击的体无完肤。但经过四年的相处，冉慕早已看明白安世杰的抠是只对他自己抠，每当有寒门弟子需要帮助，安世杰都会仗义出手。而他的直率也并非针对谁，只不过是东北汉子性子中天生的罢了，这样的直率听久了反倒是比一些虚伪之言要好上许多。就是凭借着这样一种仗义直爽的性格，当大家都接受他的长相之后竟慢慢地聚拢在他的身边。隐隐地以他作为领头人物。当然，这些以安世杰为领头人的，都是寒门之后。那些富二代、官少爷，除去极少性格较好的外，大都是不爱搭理这些“穷人”。
爱屋及乌，作为安世杰的室友，冉慕自然而然地也同这些寒门弟子打成了一片。这些弟子大都是一些清官之后，自小耳濡目染，大家价值观相同自然也能聊得来。其中与冉慕、安世杰二人关系最好的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叫覃翔，女的叫白映雪，两人年纪皆在十七岁上下。
白映雪人如其名，肤白如雪吹弹可破，五官却格外得立体，虽谈不上貌若天仙却散发出一种西域之美。白家祖上本是西域龟兹国人，为使臣向东汉进贡，后留在益州成家立业。因白映雪体内流着部分胡人的血才会长得这般好看。这么一个美人，白映雪自然不缺乏追求者，其中就不乏张之鹤这样的青年才俊。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对于所有追求自己的人全都嗤之以鼻，只对完全不理会她的安世杰颇感兴趣。据她所说，吸引她的是安世杰的神秘感和充满阳刚魅力的那张脸。
在白映雪的众多追求者中，覃翔是最为奇特的一个。由于长得又高又瘦，朋友们给他起了个“竹竿”的外号。覃翔据他自己说乃是当朝九卿之一的鸿胪寺大鸿胪之后。因家中长辈长期负责番邦进贡等事宜，覃翔自小便对西域各种事物充满兴趣。据他所说这也是为何他喜欢白映雪的原因，西域女子天生就对他格外具有吸引力。当然以上都是他自己说的，大家对此都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忽悠白映雪而编的假话罢了。
按理说一个是白映雪喜欢的人，一个是喜欢白映雪的人，两人本应该针锋相对互为敌人。可这覃翔偏偏剑走偏锋。他不但不恼安世杰，反而与他成为了极好的朋友，强行成为了两人间的电灯泡。对于覃翔的存在安世杰自然不会在意，倒是白映雪往往会被气得不轻。
久而久之，这三个人倒也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成为了实打实的铁三角。现在又有了冉慕，铁三角顺势变为了铁四角。
不知不觉间，时间又进入了岁末，又到了一年复始之时。每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在这峨眉山上感觉到时间并未停止。
对于绝大部分的外门弟子和侍从仆役来说，冬假是一年中最好的两个月。在山上待了整整一年的他们终于可以回到自己家中，与一家老小团聚过年。
但对那些回不去家的外门弟子们来说，在这本应阖家欢乐的时节里，这峨嵋山上反倒是冷冷清清，毫不热闹。
他们中有些是因为家世贫寒，为省下路费，才留在上山过年。有些是因为路途遥远，即使两月也不够往来车程，故而留在山上。还有些是纯粹的武痴，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连这冬假也是在习武中度过的。
山上的冷清，与山下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点冉慕前几年都已经切身的感受到了。往日里迎接除夕可以算是整个冉家村最大的事情了。早在除夕前的一个月，各家各户就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置办年货、缝制新衣新裤、杀猪宰鸡准备年夜饭，简直是好不热闹。
冉慕很怀念自己父母还在世的时候。
“吱啦”一声，木门被人推开，安世杰在屋外用力跺了跺脚，待鞋底没什么积雪了之后才迈步进屋。一低头，他就看到地上有一排清晰的脚步。“木头，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进屋前要把鞋底弄干净。”
“知道啦，安~大~爷。”
“一天天的就会知道，知道。”安世杰走到架子旁取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抹布，弯腰擦起地上的鞋印。“对了，往年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关师叔那里吗？怎么？今年良心发现要陪我这个孤家寡人了？”安世杰头也不抬得调侃着冉慕。
“哎，老关前日不知从何处又打听到了一本内功心法的下落。趁着冬假，下山寻去了。看来今年得咱俩一起守岁了。”
“那也挺好，正好中午还有些剩下的饭菜，晚上咱俩热热吃，暖暖肚子。”
“大过年的，你能难得大方一次吗？”不知何时“竹竿”已经趴在了屋子的窗户上。
“去去去，我又不是你，覃大公子。”
“竹竿哥，映雪姐呢？”冉慕冲着窗外的“竹竿”问道。众所周知，覃翔在的地方就说明白映雪一定也在附近。
“喏。”覃翔冲着门口努了努嘴。
果不其然，白映雪恰好出现在了房门前。她对于覃翔在场早已习惯了，倒是看到冉慕也在倒是有些诧异。
“你别进来，刚擦完的地，有事儿在外面说。”安世杰自然也知道来的是谁。
白映雪也不在意，倚着门框对安世杰说到：“安大哥，今年你怎么打算的？”
“吃饭、打坐、练功。你们呢？”
“我们？”覃翔看了白映雪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看自己，“我们打算不让你打坐，不让你练功。”
“就是啊，只要有我们在哪年守岁你成功的打坐练功过？更何况看样子今年小木木也要和我们一起守岁，不如我们现在立刻下山置办，然后上山和回不去的朋友们一起热闹热闹如何？”
“好呀好呀。”一听要热闹热闹，冉慕第一个拍手赞同。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安世杰不由得摇了摇头苦笑道：“好吧好吧，真怕了你们了。”
“欧耶！”安世杰这一答应最开心的还是冉慕，要知道距离他上一次下山进城已经过去足足四年之久。
“但是，不能铺张浪费，不能…”安世杰还没说完，覃翔一个翻身跃进屋子，架着安世杰就想往外走。
安世杰一个闪身躲过了，覃翔的胳膊。“好好好，不说了。既然已经决定了，那我去找个人，半柱香后山门下集合。”说完安世杰迈步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对覃翔说，“记得把脚印给擦了。”
既然关释此时不在山上，短时间内也都应该不会回来。冉慕自然而然也就省去了请示的步骤。
半柱香后，三人各自收拾完毕来到了山门下。此时安世杰已经在此等候了，站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位又矮又胖的黑衫少年，从穿着上看应该也是内门弟子。可三人交换了眼神之后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小胖子。
“你们迟到了。”安世杰一如既往的直率。
“切，明明是你早到了。”覃翔抠了抠鼻子，以示不认同。
“安大哥，这位是？”懒得听两人拌嘴，白映雪连忙岔开了话题。
“这位是王师叔，内门弟子，同时也是掌门的唯一弟子。”
听到安世杰如此介绍自己，胖子面带羞涩地行礼说到：“在下王飞龙，你们就叫我外号肥龙就行，千万别叫我什么师叔，那都是我爹非要弄的。”
对于肥龙的话，白映雪和冉慕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胖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连掌门都要听他父亲的？
只有覃翔似乎知道些小道消息，轻轻地顶了一下安世杰问到：“莫非真像传言所说，这位就是那位的儿子？”
安世杰点了点头。
眼看着白冉二人明显已经误解了什么，肥龙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爹就是一厨子，掌门爱吃我爹做的菜，我爹就向他老人家给我讨了个挂名弟子的身份。其实要论武功在场各位都可以轻易胜过我。平日里牛大爷也让我多与安大哥学习学习武功。”说完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的是王大厨的儿子啊！”覃翔面带喜色，“在下覃翔，以后有机会吃到您父亲做的菜吗？”
还没说完，覃翔便被白映雪扒拉到了一旁。“在下白映雪，若有机会还望您能带我一品令尊的手艺。”
“一定一定！”
“在下冉慕，见过王师叔。”
“别别别，你就是牛大爷口中的那个天才？！我应该也就大你一两岁，我今年14，你呢？”
“再过五日便是13了。”
“那你就叫我肥哥吧。”
“好嘞，肥哥。”
一行人，欢声笑语向山下走去。好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肥龙便已经与众人熟络起来，打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