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杯酒一语 刹那冲冠怒 三
赵昕就道:“方才我听到几位今晚要刺杀本地官员,难道你们不知道刺杀朝廷官员是可要杀头的。”那位大哥见他出言维护那狗官就道:“哼,用不着你来说教,我们做事自有我们的道理,要是你想要阻止我们刺杀那狗官的话,就只有把我们都杀了。”赵昕呵呵笑道:“哦,看来几位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在下佩服,只是在你们眼中杀人就是天经地义了?姑且抛开你们的私人恩怨不说,就算我朝官员作奸犯科,犯下滔天大罪也由不得几个强盗主持公义,如此我大宋律法的威严何在。”
那为首的人见他说得义正言辞,不免怄气道:“呸,狗屁律例,如果大宋律法真的有威严,我等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说这位小哥,就不要说这些风凉话了,我知道你们和狗官是一路的,要杀就痛苦的杀吧。”言辞斩钉截铁。
赵昕听得出他们与那官员之间的仇恨之深,但见他们还是怀疑受人指使就道:“我与这位魏大哥只是过路的,与你们口中的狗官并无瓜葛,我天性爱管闲事,既然撞见了这事便要管上一管,虽然我不知你们所说的狗官有何罪行,但就是不能让任何人肆意妄为,随便杀戮朝廷大臣。”那四人还是不太相信,官官相护的勾当他们见得实在太多了。
那位大哥道:“哼,说得果然好听,要是公子有能耐就对那些贪官说教去!现在我们四人已无还手之力,我们也不做困兽之斗,还是痛快点吧,难道不知士可杀,不可辱吗。”赵昕见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深舒了口气对魏子胥道:“魏大哥,解开他们的穴道。”此语一出的确出那四人意料之外。
魏子胥点了点头对四人道:“我家公子以坦诚之心好言和四位交谈,而你们却是执迷不悟,曲解我家公子的好意,岂不是你们婆婆妈妈的不爽利,我家公子要我解开诸位的穴道,不过我希望四位不要做让我误会的事情。”那四人见魏子胥言辞委婉,但警告之意显而易见。
魏子胥有心卖弄功夫,意在震慑那四人,当即立地不动,手指点出,只听嗤嗤四响,响声过后四人只觉有股热气透进了自己的身体,顿时觉得呼吸舒畅,手脚有了感觉,四人穴道被封的时间较短,此时穴道一旦打开即可自由,若要过些时候非得休息一会方能动弹,那四人见魏子胥凌空解开了自己的穴道,功夫之高生平未见,若真要取自己性命也在弹指之间,而且一度出言警告禀明用意,可见并无加害之心,不免心想难道真和狗官不是一路的。
那个大哥站了起来,道:“公子这是何意,如果真有心不为难我等,那就请放过我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赵昕便道:“但是我还有很多事想知道。”那位大哥道:“此事乃我兄弟四人的私事,外人不便插手,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还望行个方便。”赵昕见他语气软了下来,看来对自己身份的怀疑之心减了多半,就道:“我可不是江湖中人,再者我也说了,四位私自刺杀朝廷官员是有违法纪,若不加约束,岂不是助长了这种以暴制暴之风,那要朝廷又有何用。”那几人见说一时也想不起说什么好来。
赵昕见他们无语,又见酒菜完好无损,就走过去坐下道:“不如这样吧,我看酒菜也在此,就再添两个酒杯,咱们边喝边聊。”那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赵昕何意,都眼望着他们的大哥,那大哥心想事已至此只好顺其自然了,就道:“那好吧,二弟,再加两个碗筷,咱们倒要听听这位公子还要说些什么。”
赵昕为消去他们的猜疑之心就谦道:“小弟虽未涉足江湖,但也知道江湖中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如今我们打也打完了,那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那四人当然没有违拗的余地,又见赵昕没有相辱之意便过来坐了下来,赵昕和魏子胥坐在一个凳子上,那四人分坐在另外的两条凳子上。
六人坐定,那大哥就道:“听公子的言语文质彬彬,像是出自公门之人,莫非公子真的不是和那狗官一路的?”赵昕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放下酒碗正色道:“不是,我还想问问你们说的那狗官是谁,如果你们执意认为我和他是一路的,那我也不准备说什么了。”
那大哥道:“呃,既如此我们相信公子,只是我四人见公子一脸官相,又在那种情形下出现,不得不让我们误会啊。”赵昕笑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咱们就没法坐在这喝酒了,方才我的手下早就将你们杀死了。”四人一听也觉言之有理,就道:“一场误会,还请多多包涵。”赵昕道:“既然几位不再猜疑,那就先告诉我你们说的狗官是何人吧。”
那大哥继续道:“那狗官是本地的知州,名叫袁有道,哼,真是糟蹋了这个名字。”赵昕道:“奥,方才我也听得出几位和这位袁大人有很深的过节,几位既然打算行刺,难道就真没想想后果么。”那大哥道:“不瞒公子,我们都是出身绿林,没甚么好牵挂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照样是条好汉,只是世间公道不可苟全。”赵昕疑道:“嗯,几位是怎么和那知州结下仇怨的。”那大哥道:“哎,这下说来可就长了。”赵昕道:“愿闻其详。”那大哥押了口酒,便娓娓道来。
只听那人道:“其实我们四人均是这郑州安抚使帐中将校,在下领副都统,其余三位均为军中团练教头。”赵昕一听原来军人出身,爱惜之意油然而生,喜道:“呃,原来诸位均是军中出身,小弟宋昕,不知几位的名讳?”那汉子道:“在下姓邓忠,这是我二弟辛环,三弟张节,四弟陶明。”
赵昕道:“既然出身军中,对我朝律法肯定颇为熟悉,我看几位虽然自称绿林出身,但也不是胡作非为之辈,即然行此下策,内中定有隐情,可否对我详细的说说此事的来龙去脉。”那四人见赵昕较为亲和,再说今晚之事已经泄露,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邓忠就道:“公子明鉴,这事还得从我们兄弟四人结义的事说起,我们兄弟四人原本不认识,我本和张节同乡,自幼父母皆亡,只能学些枪棒混日子,只因看不惯乡绅恶霸凌辱乡民,失手打杀了,为逃避官司来到这石巴山下,那时正好遇上辛二弟与官兵搏斗,那时我见辛二弟已经深受数箭,已被官兵围困,我自小看惯了官兵欺压百姓,便也不分原由冲了过去,饶是我俩学艺有心,和辛兄弟一同打退了官军,辛二弟有感救命之恩,便带我回山了,上得山后方知辛二弟乃这清平寨的头目,因为西北调兵对阵西夏,晋州城几乎无人戍守,我二弟便出山偷偷溜进晋州城以便救出以前被抓的张节弟兄,可是还是走漏了风声,被官军围困,之后,二弟感念我二人的救命之恩便以兄弟相称,我见他倒也是痛快地汉子,所做之事不失侠义之举,所以我们才续了辈分。”
赵昕道:“奥,那几位又如何和官府结怨的呢。”邓忠道:“我们几个盘居石巴山,设下关卡,只为谋生,可此举自然对那狗官的政绩有所影响,挡住了他升官之道,因西北战事未平,那狗官趁安抚使一职空缺,就暂管留守军队,所以那狗官才出兵攻打我们,我们不愿与官府相斗,但也不愿束手待毙,所以便和官府解下了梁子。”赵昕道:“嗯,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方治安不定,官府领兵来讨也是师出有名,可是几位是绿林好汉如何成为军人的。”
邓忠接着道:“我们知道自己做的是剪径的勾当有违国法,但我等也是穷苦之身,身蒙不白之冤,为官府所不容,绝没有半点伤天害理之事,这不前不久西北战事刚刚平定,我们晋州也来了位新的安抚使,也就是我们恩公周怀荣,起初恩公听说此地有匪类盘踞,官府久攻不下,便亲自率军征讨,在下身为山寨大哥自出马搦战。”赵昕只点头静听。
邓忠续道:“我二人你来我往斗了近五十回合依然不分胜负,这时恩公坐骑马失前蹄翻倒在地,当时我想若就此结果了他不免胜之不武,更让官府小瞧了我们,便饶了恩公一命。”赵昕和魏子胥听后也暗叹他的侠肝义胆。
邓忠道:“次日,恩公再次叫阵,恩公摆出四门阵法,我们不识阵法的厉害,均被困于阵内,本以为定是必死无疑,可没想到恩公感念昨日不杀之恩,便网开一面放了我们。而后交战我们终究不敌,兵败被俘,恩公经过审讯,得知就里便以宽大为怀,只处罚我等落草为寇扰乱一方民生之罪,因为当时战乱方过,军队急需补充兵员,恩公见我们功夫不弱,就让我们充军服役,我们也知落草为寇非长久之策,见恩公有意栽培,自当遵从。可那狗官袁有道执意要拿我们向朝廷请功,恩公知道若将我们将给他定坏了性命,所以坚决不从。其后恩公感念那救命之恩又见我等勤于公事,便提拔我等为军中将官,那狗官无权过问军事,是以记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