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是说跑马场工作人员身上的工作牌?”
“对,卡在门下,我开始未注意,跑出去时浴室隔间的门有阻碍,正是那个卡在门缝里。死者仰卧在门前,推测应该是趁凶手不注意时,藏起来的重要线索。如果我们能抢先一步找到……”花汐朝喘着粗气回答着,脚步还是没停下。
良心的谴责带来的短暂痛苦,很快化为动力,花夕朝执念很深,正亦正,邪亦邪,花夕颜的走失,使她强烈感受到守护这两个字。而乔谨言的死,更加坚定她对守护正义不惜献身的执着。
生命是美好的,每个人,都有拥有的权利。
蹙眉沉思,黑色金属铭牌刚好不好塞在她门下,那这样的话,死者知不知道花夕朝躲在隔壁浴室?
回廊像是没有尽头,前方黑暗不断,尽管打着手电也无济于事。跑过茶亭,再是垂钓区、餐厅,迷宫般回折不断。月光凄凉,气氛紧张压抑。
“检查工作人员,看谁丢了铭牌要重点考察。”
“别跑了。”童舟突然停下了脚步。
花汐朝疑惑地回头看着他。
月色朦胧,身影高大,隐约在暗处,只一件蓝色警服衬衫,挺身而立,却安全感十足。
童舟按了肩头的对讲机,吩咐完,看向了花汐朝,“大厅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警员已经在检查了,但是……”
但是,凶手知道丢了铭牌,会不会再次回到案发现场寻找,如此重要的物证,如果落在警方的手里,他定逃不了。
童舟的疑虑花夕朝要说的。
米白波纹的大理石地面上,那一串很小的脚印,隔间置物架上滴答在头顶的猩红液体,凶手听到电话后短暂的犹豫,潮水般的记忆涌现在花夕朝眼前,一幕幕浮在心头,线索,线索,一定会有漏洞。
花夕朝急得颤抖,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麻木到不自知。
对,只有一串,有出无进。
脚印很小,未穿鞋,五指踩出的血印,是花汐朝慌张逃出来留下的,也就是说……
这么大的线索,她忽略的一干二净,后知后觉,花夕气急,“他妈的,凶手是从浴室后面,装杂物的隔间窗口逃跑的!你们封了正门根本没有用,案发现场还有一个出处。”
说完这番话,二人心都凉透了。
花夕朝在和顾乔的电话中,为凶手设定的两条路线。跟更衣间相连的,是游泳池、桑拿浴房、理疗按摩室,这些地方混迹于人群中,不易察觉。
第二处,便是马舍。
一个非常好隐身藏匿的地方,从更衣室翻出去,就是马棚后门,围栏里头杂乱肮脏,天然的气味屏障,再大的血腥掩盖得了。而且,凶手逃跑可以在夜幕和骏马嘶鸣声中,悄无声息地进行。
路线一适合单人逃亡,凶手清理好自己,出门直接进入泳池和桑拿房,衣物和作案工具藏匿在休息室的衣柜中。但花汐朝估错了,凶手对尸体的在乎程度。
刑事侦查课上,景教授曾经说过,百分八十的线索,都反应在尸体上。花汐朝推测,凶手来回几趟,一定是在找藏尸的口袋,准备拖走毁尸灭迹,顾乔的电话加快了他的速度。
拖拉重物,他只得走第二条道。
推开日式木窗,好在一层的回廊没有防盗窗,瞬间寒风吹了进来,凌乱一头的发,头皮发麻。微凉如水的月色下,花汐朝裹紧浴袍,两手一撑,动作矫健越了过去。
落在草坪上,头重脚轻恍惚了一下,童队长紧随其后,扶了一把她才稳住。赤着脚底刺刺的,估计是踩到荆棘草,花汐朝咬着压槽,管不了这么多了。
白天她蹲墙角偷听,被泼了茶水,那个时间已经把跑马场外部地形熟悉了便。凭着记忆,花汐朝奔跑了起来,拼劲了全身的力气,要紧牙关,越过茶亭的外围,还有一个转折就到浴室单间储物室的后面。
还差二十米、十五米、十米,花汐朝几近喘不过来气,肺部顶着胸腔,每呼出一口气,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头晕目眩,长时间的恐慌已经消耗了大量得体力,现在的她完全就是在透支。
细嫩的脚底,白皙的小腿,划痕在持续增加,可是不痛,或者说,已经感觉不到了。
撑住,撑住啊花汐朝。
你的胆怯,让凶手堂而皇之地在你眼前溜走;你的惧怕,让被害者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你的无能,让整个大厅的游客和服务生担惊受怕。
记住,你是警察,守护乔谨的警察,守护人民群众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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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防道行驶,右转过左侧的海港城,再沿广东道行驶,左前方转弯向北,过左侧的中港城,右转过港景汇商场,沿柯士甸道行驶,再是漆咸道、公主道,在尖沙咀出口过医疗辅助队总部,沿1号干线行驶96公里。
九龙到沙田,不过十五公里的路,顾乔却开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每一个转弯,每一个红绿灯,顾乔都在祈祷不要堵车、不要红灯,尽快,尽快让他赶到跑马场。
性能优越的跑车配备技术高超的驾驶员,可以开出几百码的时速,但那只是在路况好的情况下。
手心湿汗,握着方向盘忍不住发颤,顾乔播出去十几个电话,都是未接,明明告诉她跑出来后保持联系,她到底在做什么!
十二分钟零五十八秒。
花汐朝,在他的世界里失联了,就像八年前那次。
“他妈的。”顾乔一拳砸在方向盘上,眸色沉的摄人。
鸣笛声此起彼伏,红黄色车灯闪耀刺眼,街道灯红酒绿,翠榕桥两侧堵得水泄不通,司机纷纷打开车门下来骂街,有的则窝在驾驶位刷起手机,显然习以为常。
这就是都市繁华的代价,香港一天不堵车,就不叫香港。
熄了火,顾乔拔起跑车钥匙,湛蓝色幻影车身一侧的翼型车门缓缓升起。
一路小跑,风带过耳畔,呼啸而去,“钥匙给你,钱包也给你。”顾乔拍了一下背对着他的街头巡警,还不等对方反应过,便垮上了停在一旁的警务摩托。
“喂!喂,这位先生,别动!”一脸茫然的香港警察,刚开完一辆违章停车的罚单,转身就看到自己的摩托被开走,而且还开出去十几米远了都……
追出去一路,巡警叉着腰,啐骂几声,无奈自己的警车,已经消失在水泄不通的街头转角。后知后觉,手上啥时候被塞了一辆车钥匙和钱包?
两个重叠的r,金属质感极佳,银色格子按键简约大方,巡警反复看了下钥匙,这是劳斯莱斯……幻影,顿时手上千斤重,几乎握不住。
额,吞咽了半肚子口水。
“麻烦sir,那边有辆蓝色的跑车停在路中央,赶紧找人拖车,我们后边的都堵得走不动,快快,都有要紧事。”
九龙的热闹,却未蔓延至沙田。
十里八荒,一路凄凉黑寂,尽管维修工人极力抢修电路,无奈夜间作业难度大,排查了几个大型变压器都未寻到短路源头。更糟糕的是,备用发电机也无故停止运转。
黑暗笼罩着小半角城市,人心惶惶。
近了,近了,还有一米。
花汐朝脚下灌了铅般,再抬一下,力量耗尽枯竭,喘着粗气,凛冽的寒风吸进,像是拿刀在嗓子划过数下,一呼一吸都是痛,她觉得自己连说话都是无声的了。
脚步声?
花汐朝堪堪刹住闸,跑的匆忙动静大,墙角转折的地方像是有一抹阴影,拉的老长,虽然模糊不清,但是……
“别过去!”
“碰——”
一声惊呼,一声巨响,两个同一时间,划破整个寂静的夜空。
花汐朝回手去拉童舟已经来不及,好在侦查意识不错,童舟及时侧过身子,铁棍敲在肩头,而不是脑袋。
饶是这样,他也一个踉跄,眼前金花一片,童队长直面扑到在地,肩头的血快速渗出,“唔”一声吃痛,再也没力气发出别的声响。
黑影一闪而过。
带了口罩看不清容貌,男人,年龄35到40之间,身形偏瘦,骨架也很小,粗略估算只有一米七出头。
“你要不要紧,童队长。”花汐朝跪下查看童舟的伤势,黑影已经消失在马圈的方向,追还是不追,就在一念之差。不能因为追一个凶手,而忽略另一个人的生命,那一棍子花汐朝看的惊心,若不是童舟冲在前面,倒下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扭曲着身子,蓝色衬衫都滚皱了,上头渗出鲜红的液体,花汐朝怎么捂,都还是止不住,童舟极力在忍,声音微颤,语调却故作轻松,“没,没事,我还行。”
闻言,花汐朝立刻起身,脚下传来童舟急切的声音,她却坚定的头也不回追了过去。
“保护好自己!”
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