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整编军队
近年林氏王朝溃败，蓟城是北方最先响应反抗林氏王朝的城市。王子烈心知狄鸿说得在理，但他很难接受转道西南方的建议。
“磨刀不误砍柴功，待我军到中人城筹得粮草，再去追赶皇帝陛下也不迟。”众人倒是赞同狄鸿的主意。
“除了此计，还有其他办法吗？”王子烈仍然不甘心。他急切的想要回到父皇身边。闻天明大军一旦赶到望原城，随时可能向父皇开战，他想替父皇出一份力。祸水北引之事，让他背上了沉重的负罪感，他急切的想要用行动洗刷这种负罪感。
此刻，他甚至有些恨起狄鸿来。当初为了救自己的命，竟然不顾父皇和一众皇族安危，将闻天明主力大军引向他们。万一父皇有什么不测，或者母后家眷们有什么闪失，他于心何安？
然而他不知道，狄鸿的所作所为，却是希望他不要北去，至少不要在情况明朗之前回到他父皇的麾下。因为皇帝很可能已经将他们放弃。万一蓝岳这帮老贼再火上浇油进谗言，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们头上，王子烈怀着满腔热血北去，便只能白白送死。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却都不是坏人，他们一个忠义，一个仁厚。这纷繁复杂的人世，真是难为人啊！
“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众将都是粗人，不让抢劫百姓，也没实力抢劫大城市，让他们动其他脑子，就好比逼张飞绣花。
王子烈一脸死灰，想着父皇和母后的安危，还有芯儿，他亲爱的姐姐，也可能面临危险，这个少年掩饰不住内心的忧虑和伤心。
管粮官郑会突然站起来，说道：“王子殿下，不妨效仿曹操官渡之战的办法。小的建议军中三餐改为两餐，每餐定量减半，这样可以多支持几日。日后若军中有怨言，因此计是小的所出，小的愿意献出头颅，当那王垕！”
郑会此言一出，王子烈大吃一惊。他惊讶于这个议事有些罗嗦跑题的管粮官，竟然如此愚忠于林氏皇族。
王子烈摇摇头，笑道：“那王垕是罗贯中虚构的人物，正史中并无此人。可见曹操虽奸，也不会杀自己的管粮官。奸雄尚不为此，何况我区区少年。”
郑会听说自己喜欢的三国人物竟是虚构，一时茫然。他只好垂头丧气的黯然坐下。
事后王子烈对亲兵刘磐说，曹操杀管粮官之事，正史《三国志》中确实有记载。只不过管粮官名字叫不叫王垕，无人知晓。刘磐于是更佩服王子烈之仁厚。
王子烈综合了大家想法，突然拿定主意，他看了一眼狄鸿，发现对方眼睛不与自己对视，于是转过头对众将说道：“本王决定，继续向北行军。沿途有山，军士们每天花半个时辰进山割草砍树，搜集草料喂马。原来的马粮，大豆高粱之类，全部掺入稻谷粟米中，作为人的粮食。所有粮食，全部提前发到人头，让众人算好时间，每天吃几顿，全凭大家自愿。还有，那些臭牛肉，今天就煮了，平均分配给大家。让行军厨务必将其煮透煮烂，不能让人吃了生病。”
狄鸿没想到王子烈北行之意如此坚决，他见众将颇有微词，便站起来，威严的看了大家一眼，说道：“王子殿下既已下令，大家无条件服从！”
于是一场筹粮会议宣告结束。
王子烈暗中观察大家对自己决策的反应，发现军中果然颇有怨声。他心里打鼓，生怕士兵哗变，但他又不想找狄鸿商量，怕他再提去中人城的事情。
一支由少年王子率领，缺粮少食，更有老弱病残的护卫营兵马，便这样朝北开去。
熟悉带兵的狄鸿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危险。主少国疑之时，主少军馁之时，都是万分不利于人主之时。而王子烈的一意孤行，实际上犯了军中大忌，很容易引起将士离心。
狄鸿暂时压制住心中去中人城想法，决定帮着王子烈带好这硕果仅存的护卫营。毕竟，他已经完全归心于王子殿下。
狄鸿主动打破了僵持局面，找到王子烈建议道：“殿下，粮草缺乏，易引起军心不稳，军心不稳，则会造成军士逃亡。提前分粮方案万不可行。”
“谁愿意逃，就让他逃罢。”王子烈赌气道。
“殿下可曾想过，若军士真的开始逃亡，什么人会先逃？”狄鸿循循善诱道。
“自然是那些不忠于本王的人。”
“这是一类，但还有一类，殿下可曾想过？”
“说来听听。”
“身强体壮者易逃。”狄鸿抽丝剥茧，指向了重点。
“哦！这倒是本王没有想到的。”王子烈惊奇道。
“身强体壮者逃走，容易寻到生路。老弱病残则反之，一来行动不便，二来逃走也不易生存，反而会留在军中。”狄鸿说道，“如此一来，我护卫营就会变得越来越弱。就算到了望原城下，只怕也早就没有战斗力啦。”
“狄大哥想得周全！”王子烈不得不佩服这位名将之才，心甘情愿的拉下面子，问道：“大哥，那你看该怎么处理这事？”
狄鸿道：“上上策是往西南方中人城去筹粮。下下策是驱驰兵士饿肚子赶往望原城。”说到正理时，狄鸿一点不给王子烈面子。
王子烈也知道兵事为大，狄鸿私下不给面子，他并不放在心上。但他还是不愿前往中人城，问道：“可有上中策？”
“裁汰老弱病残，精简人马，整编军队。”狄鸿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王子烈眼前一亮，若是精简人马，只留兵强马壮者于军中，那么吃饭的人少了，粮草压力确实会缓解。但将兵者都有“多多益善”的想法，王子烈觉得五千兵马已经不多，再裁汰人马，岂不奔着“光杆司令”去了。
狄鸿看出了王子烈的疑虑，解释道：“王子殿下可知‘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之说？”
王子烈笑道：“大哥如此问，是笑话我不曾读兵书吗？”
狄鸿摇头道：“世人听了这句话，都以为韩信是以兵多取胜，实际上韩信是在说谎。”
“哦？如何如何？”王子烈来了兴趣。
狄鸿道：“韩信位居汉初三杰之列，军事才能卓著，末将非常佩服他，所以常研究他的战例。依末将看来，韩信打胜仗，依靠的并不是兵多，而是计策，和一个重要帮手。”
“以打赵国和打龙且两战为例。”狄鸿侃侃而谈，“打赵国时，韩信、张耳所部不过几万人，对方则陈兵二十万于井陉口。韩信是靠‘背水而战’激发将士的潜力，才赢得了胜利。打楚将龙且时，韩信也只有几万兵马，而龙且所部亦号称二十万。韩信用计使龙且率部渡河追击自己，用潍河之水把龙且大军截为两段，将龙且少部人马困于己方一侧，局部以多打少，最终斩杀主将龙且，迫使对岸之敌溃逃。”
“确实是以少胜多，狄大哥说的重要帮手，便是这水吧。”王子烈笑道，心下对狄鸿更加佩服。
“如果排除其他因素，纯粹以作战论，皇帝陛下所部禁卫营，皇后身边的亲卫营，合计不下十万精兵，有坚城望原城做帮手，殿下只需率两三千精兵作为奇兵，便可败闻老贼。”狄鸿自信道。
“然闻天明也是南方名将，又有二十万人。”王子烈还是有些不放心。
“哼，名将并非不败将军。就算不败将军，也只是尚未遇到敌手而已。末将只恨在南方时，居深宫为护卫，不能遇此人。”狄鸿冷笑道，“再者要说人多，隋炀帝当年攻打高丽，所率大军过百万，后勤部队达到两百万之众，帐下名将猛士如云，不也无功而返吗？”
王子烈听狄鸿分析得透彻，心下也渐渐轻松起来。
“再者，闻天明在南方作战，有主场之利，如今深入北方腹地，地利人和皆无，不足惧也。”狄鸿总结道。
王子烈点点头，认可了狄鸿精简部队，以精悍奇兵面貌出现的办法。
“那咱们就用这上中策！”
狄鸿心中虽然遗憾于上上策未被采纳，但好歹替王子烈整饬了军队，不至于立刻崩盘，心中也是一宽。
“慢慢来吧，王子殿下还不及舞勺之年，总得给他一些时间。”狄鸿心中说道。
狄鸿召来众将，将精简整编之事说了一遍。各个副将便迅速召集人马，进行裁汰事宜。
这护卫营人马多是穷苦出身，或者贵族中无权无势者。越是这种人，聚集在一起时越相互依赖，情谊深重。那些已经三十岁以上的老兵，更是在部队中呆出了感情，一旦要说分离，显得异常伤心，依依不舍。
老兵油子们本是将当兵作为混饭吃的职业，打仗时偷奸耍滑，躲在队伍后面，遇到艰巨任务时反应比乌龟爬还慢，有好事或者需要逃跑时，跑得比兔子都快。如今被狄鸿砸了饭碗，忿忿不平，骂骂咧咧的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