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小竹楼头风波起 寒山阁内磨难生 一
间不容息之际,剑拔弩张之时,婉儿正同梅平德举剑对峙,却横插来一道声音:“好极!这位姑娘不会饮酒,小弟倒能喝个几杯,方才仁兄说自己是寒山门下,我二人远道而来,未备礼物,不如小弟做东,我二人喝他个尽兴?”婉儿扭头一看,缘是陆扬不知何时已经上来了,正抱着剑,笑吟吟地看着她二人。陆杨倒也凑趣地很,不怕生事,轻摇纸扇,缓步踱来,笑道:“也巧,敝人正喜欢交结朋友。来,梅兄暂且放下兵刃,我二人喝一杯再说!”
“去,谁要和你结交,老子可不好你这口。”梅平德恶狠狠地说道,见陆扬正抱着剑立在那里,眉眼俊逸,风姿卓绝,正如一丛亭亭的玉竹一般,心中顿生妒意,道:“原来姑娘已有了小白脸了!”随即剑出如蛇,奔向陆扬来。婉儿气急,挺剑刺来,将梅平德的剑格挡了开来。两剑相交,婉儿顿觉虎口剧震,忙使内劲化开了余力。陆扬轻叹一声,道:“可惜仁兄不是诗酒客,也罢,也罢!”便亮出剑来,向婉儿道:“婉儿退下,我先来会会这位寒山梅兄。”婉儿似是心有不甘,只是一招下来,知道对手极不好惹,见陆扬回护自己,心里也有些说不清的滋味来,柔声道:“那你……小心些。”
梅平德见此情景,更是妒意滔天,一声狞笑,使了一招“踏雪寻梅”,纵身飞起,一剑斜刺过去,剑风甚厉。陆扬反手一隔,一招平湖秋月,平平削去,将梅平德的来剑挡了下来。那“南屏剑法”本是一套灵巧之极的武功,于击剑的点上极为讲究,强就强在拆招卸力、借力打力上,加上那“南屏山意”的内劲加持,如若二人武功相当,南屏门人一出手,就基本立于不败之地。陆梅两剑相交,发出了一声清亮的撞击声。只一招一式,一攻一守,二人便争得不分伯仲。梅平德见陆扬竟是使剑的好手,忙打起精神来,使了一十五招“寒梅映雪”。这一十五招寒梅映雪虚中有实,实中带虚,梅平德的剑就如那冬雪中的一枝寒梅,铜枝铁干,剑锋所到之处,散着如梅花般的寒芒。
陆扬不敢大意,扭转剑柄,借力生力,却发现力能生到实处,却生不到虚处来,这寒梅映雪中的几式杀招隐在银光乍泄的剑风之中,好生凶险。陆扬知道一味的防守是不能见成效的,剑招忽地一变,使了招“梅坞茶采”,几点剑芒先到,刺向梅平德小腹中的神阙、气海二穴。梅平德急忙闪开,叫道:“好辣的剑!”二人横闪纵避,又想以奇招制胜,屡履险境,婉儿几次想上前去参战,却又怕二人正相持着,自己十有八九也要帮倒忙,不禁暗自为陆扬捏了把汗。
二人使快剑对攻,相斗快有三十余回,陆扬也靠着气海中源源不断的南屏山意勉强把持着。缘那南屏剑派流传百年的镇派心法——南屏山意,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奇妙内劲,便如西子湖畔的南屏山,虽不险峻,但也凝重;虽有凝重,却不失柔美轻盈之意。山怀水,水润山,刚柔相济,生生不息。十余年前,天目、雁荡二派合力围攻南屏剑派,其掌门钱金戈正是北临西子湖,以南屏山意为本,参透了那“南屏剑意”,以山之凝滞为剑,以水之柔韧为气,一剑使出,天目、雁荡二派的掌门人抵挡不住,当时便殒命南屏。陆扬时年才四五岁,也记的不大清楚了,只是后来师母陆银桂将此功传给了陆扬,督促其日夜练习;又常与陆扬、婉儿讲起当年陆金戈之事,陆扬才会如此念念不忘。
梅平德本想拣个软柿子捏,没想到陆扬使起剑来如此厉害;自己也因平日里酒色过度,小腹内真气不纯,相持渐久,剑招上不占优势,单较内劲,难免也渐渐落了下风。梅平德见正面对攻不甚稳妥,还容易给陆扬寻了破绽一击致胜,胡乱格挡两阵,忙跳向婉儿,一招“聊赠一枝春”,向婉儿疾刺过来。婉儿只道是二人比斗,便像平日里练剑一般光明磊落,风云变化之间,没有防备梅平德的暗着,顿时惊得花容失色,束手无策地杵在原地,右手提起剑来,勉强想去格挡。陆扬一见来势不妙,大叫一声:“不好!”生死关头,手腕急速一抖,将手中宝剑飞了出去。梅平德见来势不妙,要是不停手,婉儿决计无法避开这一剑,自己也要受伤。更何况又不是生死相搏,婉儿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也下不去狠手,便在空中强行一扭,躲过了飞剑。那飞剑不减来势,“嚓”的一声,刺入了婉儿身边的木柱上,婉儿只觉得脸颊边凉凉的,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一回神,发现鬓前的青丝也被削下了几缕来。梅平德摔了一个狼藉,剑也脱手,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顿觉没趣,纵身飞远了。婉儿好不容易缓了一阵,只觉得两腿发战,身子僵了似的,余悸未消,惊恐地看向陆扬。陆扬叹了一声,道:“穷寇莫追,且让他去了吧——你没事吧?”
婉儿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扭头一看,陆扬的那柄飞剑竟然刺进了木头三寸有余,要是真的飞到自己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没用上那婉兮清扬,不然何愁不能取胜!”陆扬收剑回鞘,笑道,“那梅平德,剑使得不错,就是名字没取好,人果真是诡招百出,没有品德的。”
“谁……谁要和你开玩笑!”婉儿颤颤答道,眼中竟氤氲着水雾,“早说江湖凶险了,平日里学的功夫一到实处就用不出来……还是早些去见娘,办完事,早点回南屏山罢。”
陆扬知道婉儿久居闺阁,安稳日子过惯了,刚刚又经历了一场大风险,自然有萌退意,只得柔声安慰道:“好,我们早些办完事,回南屏山去,今后再也不出来了。来,我们换个桌,先吃些饭。”
婉儿呜咽道:“谁知道你说的是实话还是来诳我的。”饭也不吃,径自走了。陆扬无奈,唤店小二将饭食打了包,便追向婉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