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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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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群雄鹰扬朱唐府,妍姝马纵晋阳城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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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兄,多年不见,小弟二位可是想念得紧啊,来,快上座!”朱晋廷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挟了几分内劲,其声甚烈,将满堂侠客的窃窃私语给压了下来。白忘川倒随便找了个座儿坐了下来,闷着嗓子答道:“歌还唱得,剑还使得,人也活得,都好。”便再也不言语。众人皆也慢慢息了讨论。

  “俊杰辰列,雄才凤起,咱们江湖人士的寿宴,也不整歌舞笙箫一类庸俗物事了,就让犬子旃檀起个头,向各家芝兰玉树请教请教功夫,也算一道好下酒菜!以武会友,下手点到为止即可,哪位少侠愿打头阵?”朱晋廷笑道。

  “旃檀请各位师兄弟指教了!”旃檀也抱拳向四周巡礼道。

  众位年轻侠客皆知晋北朱旃檀可谓是天纵奇才,武功在同龄人中可谓是独一档,即使有些苦练了二三十年武功的武林前辈,要想完胜旃檀也未必是件易事;更何况在朱家喧宾夺主,未免有失考虑。只是众位江湖同道也都在座,哪怕能胜朱旃檀一丝一毫,名声便能如飞鸽般传扬武林,于师门于自己皆是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位身背一条熟铜盘龙长棍的年轻僧人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道:“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小僧愿掠头阵,请朱施主不吝赐教。”众人一看,缘是那少林弃僧参戒。参戒和尚本是少林悟妙大师的二弟子,一条盘龙棍使得虎虎生风,算得上少林参字辈数一数二的人物,怎知那参戒和尚天性顽劣,六根不净、清规不守,好饮酒、好食肉、好杀生、好嗔怒,为此,也挨过戒律院不少杖刑。八年以前,参戒因偷溜下山去饮酒,在嵩阳酒馆中被人多说了两句闲话,一个不慎,将那人的头颅砸得好似开了个彩帛铺子,眼看就不活了。方丈枯木大师一怒之下,罚了他贰佰戒律棍,又将他逐出门墙。自此以后,他便成了一个无名无派的游脚僧。五年前,也不知他得了什么好际遇,学得了一身的好棍法,其中一套“二郎棍”壹拾柒式大开大合,更是势不可挡,罕有敌手。他本是心有魔债的莽僧,睚眦必报,自己武功大有长进,便也依样画了个葫芦,叫了几个流氓混混,剃了头,也建了个“多林派”以忤逆前门。少林本是百年大派,自有气度,也不去同他计较了。参戒和尚本并未受邀,自己却想在众位武林豪杰处好好扬扬名,便不邀自来了;朱晋廷设了寿宴,也不好去赶来客,只好由他坐那儿了。

  旃檀见参戒和尚前来应战,剑眉微微一皱,似是有些不喜,随即抱拳道:“参戒兄此言过了。咱们只是比试一二,何谓下地狱呢?来,请赐教。”说罢,自己也亮了兵刃。参戒和尚倒提着盘龙棍,也不客套,一声虎吼,飞起一棍,使了一着“开山”,威猛难当。旃檀面上带笑,将手中玄剑斜斜上撩,剑尖精准地点住了那盘龙棍的七寸处。俗语云:“打棍如打蛇,直打七寸”,旃檀此一剑虽看似平常,却将剑使得像点穴橛一般,稳稳地制住了那似是能打死一头猛虎的凶棍来。

  参戒和尚见进招遭阻,也不慌乱,大叫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搅盘龙棍,借着棍长剑短的优势,如抱着一只巨杵敲钟一般,往前直刺了四五下,又横削侧劈了数下,盘龙棍子刚硬,却被他使得在空中甚至有些弯得变了形,足见其人膂力之强。旃檀见他攻势甚猛,持着玄剑,或侧身躲避,或以剑轻巧地点了过去,闲云野鹤,果真如一位翩翩贵公子一般,潇洒非凡。参戒和尚见紧逼之下仍无破绽,心中生了些怯意与燥意,狂吼一声,飞身跃起,在空中转着圈儿,一条棍子或阻或挡,或进或攻,乍一看仿佛一位八面的金刚正操着八样兵器,怒目圆睁、神情狰狞。此乃二郎棍中最为诡秘的杀招,名为“金刚舞杵”的,往往能叫人应接不暇、心怀惧意而退。谁知旃檀不退反进,身形鬼魅,一招“大浪淘沙”,以坤为首,出剑迅疾如电,兑、坎、乾、震、艮、巽、离,每一个方位皆刺出了一剑,如绣花一般精准。旃檀剑使得太快了,快到众人皆只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蛟龙于那滔天巨浪一般的棍风中钻来覆去,唯有寥寥几人才能看清楚其中的奥妙。

  旃檀拔剑刺毕,跃到一旁,将剑爽利地入了鞘。反观参戒和尚,却仍舞着棍风,忽地一滞,长棍脱手而去,将一片雕花实木桌椅砸得粉碎。那参戒半跪在地上,前襟开了两个洞,后背也开了两个洞,好在伤得都在衣衫上,在如此高速的棍风中,他的皮肉竟然连根毫毛都未有所损伤!参戒跪了半晌,黯然道:“我输了。差得太多了。大业难就,天意啊天意!”便拾起盘龙棍来,默默走出了门外。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雷鸣般地向旃檀喝起彩来。几位年轻侠客看向旃檀更添了些许敬仰之意。杨金熠拱手道:“小徒旃檀献丑了。”面上也难掩春风得意之色:此一战,倒也无形地向少林示了个好,还吸引了诸位武林同道的目光,实在是一笔双利的好买卖!陆扬望向旃檀,却发现他仿佛也没有那么高兴,面色平淡,抱着剑,倚着柱子,似是有所思绪。

  参戒之后,又有两位自命不凡的年轻子弟上前来挑战,不过三合,却也被旃檀将兵刃一一挑飞了。其中有一位飞星门下弟子,年轻气盛,见不过三合旃檀便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恶性一起,也不管死活,趁旃檀背过身去,飞来了三个铁莲子。旃檀头也不回,纯以听声辨位,一剑将那三只铁莲子按原路打了回去,正中那人三处大穴,登时便血涌如注,殒命当场。飞星掌门精通暗器一道,兵刃功夫却有限得很,再加上门人做的也不甚光彩,当即也敢怒不敢言,抱着那弟子的尸身灰溜溜地走了。

  旃檀连败数人,自身似是心事重重,也提不大起兴致来。见年轻一辈众人皆有些畏缩,年老些的前辈碍于面子,也不会去挑战,向众人抱拳道:“今日旃檀获益匪浅,可惜刀剑无眼,生了些祸事出来,多有冒犯各位佳客。旃檀有一位密友,武功高强,人品也卓绝,虽是昨日方才见过面,却神交已久了,此人便是座下南屏诗酒剑,陆扬陆兄。旃檀今日打也打够了,不如叫陆兄上来,同各位俊杰比试一二?”说着,自己也走近前来,拉着陆扬又进了那比武场子。

  陆扬正同婉儿评赏各派武功呢,忽地被他这么一叫,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打着哈哈道:“旃檀兄,小弟不才,也不知……”

  “欸,陆兄又谦虚什么呢?”陆扬一看,缘是那素日交好的江淮“梅雨剑”文沈贤,正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江南诗酒剑,晋北大河剑,英雄惜英雄,真可谓是武林的一大快事了!陆兄莫要自谦,且上台露两手!”说着,众人也皆有听过江南诗酒剑的名头,也皆起哄道:“陆兄莫要自谦,看看名震江南的南屏剑法厉害还是晋北独秀的大河剑厉害!”

  陆扬无奈,见陆银桂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便上了前去,抱拳道:“小弟学疏才浅,不敢在众英雄面前班门弄斧,承让了!”众人见陆扬答应得爽快,皆喝起彩来,然而喝彩过后,却无人应战——缘是众人皆知南屏诗酒剑比起大河剑不逞多让,知道自己上前挑战十有八九也会铩羽而归,故皆畏畏缩缩起来了。正一片鸦雀无声,座里忽地传来一道闷声:“你是南屏陆扬?陆金戈的弟子?”

  陆扬抱拳道:“家师名讳确为陆金戈,不知前辈可是家师旧交?”

  “好的。我来试试南屏剑。”那闷声说得极为缓慢,却凝重异常,每一字仿佛都系有千钧之力,随即便有一人头戴斗笠,缓缓站起身来。众人忙回头望去,不禁皆惊呼出声来——

  “白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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