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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负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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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河洛无处不飞花,胭脂红雨春柳斜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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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能知天命、晓吉凶,几月之前便算出来二位公子要来,也事先给那黑瘦丫头下了蛊,不过三日,蛊毒一发,她怕是连面目都要给烧焦咯。哼,这三年来,他们还真当我是个小姑娘,不知道事情的!别看我走得轻率,我可是有好好准备的呢。反正我就随着二位公子漂泊咯,你们去哪,我就去哪。”祝红鱼轻轻一笑,妖艳无比。

  陆扬笑道:“姑娘还说呢!你连件便利的衣物都没有,又有什么准备呢。”

  “我没有,二位公子也有啊。”祝红鱼美目流波,娇笑道,“借着穿穿嘛,大男人如此小气,怪不得将我的轻眉妹妹给气走了。”

  旃檀道:“说起轻眉,倒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祝红鱼道:“轻眉妹妹当然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只不过……”她调皮地看向陆扬,笑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呐。”

  陆扬苦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我们艳通鬼神的红鱼姑娘。好,姑娘说能在西市酒楼中遇见轻眉的,那我们便即刻动身,去往西市去。”

  旃檀道:“正好!寻着她了,看我不好生教训一番。”一个呼哨,远远便有一匹玄马飞沙扬尘、疾驰而来,陆扬的玉花骢咬着旃檀玄马的缰绳,也一溜烟地跑了过来。缘是旃檀那匹玄马极通灵性,见主人踏飞花下了琼玉苑,一扭身便挣扎开系着的缰绳,就连厩中栓马的木桩子,也被扭断了开。此时听得旃檀呼哨声,便“嗒嗒”地跑来接主人了。祝红鱼一翻身,上了陆扬的玉花骢,对陆扬笑道:“陆扬公子,上来啊!”一抚马鬃,那玉花骢便作势要走。陆扬忙使了着“云间飞雀”,稳稳上了马,向红鱼无奈道:“姑娘可真太顽皮了!”

  红鱼抱着陆扬的腰,满意地哼哼着河洛间流传的小调。旃檀哈哈一笑,一个响鞭,三人便纵马扬蹄,去往那洛阳西市。春风沉醉,红雨飞扬,日光流金,闲云自摇。

  陆扬三人马不停蹄,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洛阳西市。宋人孟元老有《东京梦华录》云:“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孟元老虽讲的是汴梁,然而汴京同洛阳皆是河洛一带的名城,想来也是所差无几的。

  “既然来了这洛阳,便定要尝一尝洛阳二十四道水席;要尝到最为正宗的水席,便一定要到西市牡丹楼去,用用他家的晚膳。”祝红鱼道。

  洛阳水席自古便闻名遐迩,这和洛阳作为东都的历史密不可分,同武周时的女帝武曌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前八品、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统共二十四件,上菜如同流水般连贯,同时以汤水菜品居多,是故名之“水席”。你道是哪二十四类名菜?牡丹燕菜、连汤肉片、葱扒虎头鲤、海米升百彩、料子凤翅、油炒八宝饭、酸辣焦炸丸子、山楂涝、虎皮扣肉、西辣鱼片、洛阳酥肉、洛阳水丸子、甜拔丝、菊花变蛋、条子扣肉、洛阳熬货、烩四件、洛阳海参、糊涂面、红油耳丝、小碗汤、蜜汁人参果、黄焖鸡、圆满如意汤。只待那二十四道名菜瓣瓣花开,一席富丽堂皇的牡丹宴便绽放在食客的面前了。

  早有小二领着三人上了二楼,祝红鱼只是轻轻一吩咐,一盏茶的时间,那二十四道菜便陆续上了来。三人边品着菜肴、边呷着茶水,也谈天论地了起来。祝红鱼道:“二位可否听闻过近日江湖的一件奇事?”

  陆扬道:“姑娘但说无妨。”

  祝红鱼道:“就在这月里,嵩山少林寺内忽然就陆续失了人口,一天一位,而且都是精壮的武僧。第二天,那些武僧的遗体便被发现遗弃在了少室山脚之下。论武功而言,寻常武者怕也难敌少林修行多年的武僧的,更别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少林寺,一天杀一个,屠了十几天也没被少林方丈发现吧。那人武功定是极高的。”

  陆扬奇道:“真有此事?少林中正,名门大派,大隐隐于江湖,素来不惹尘埃的,怎么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仇家来?”

  旃檀道:“我也有所耳闻,初来还怀疑那参戒和尚呢,但是凭他的功夫,也不能起什么风波吧。少林近来收过几个俗家弟子,也有可能是那些俗家弟子旧日里的仇家上门了。”

  祝红鱼道:“又有谁那么有眼无珠,不去寻自己的仇家,反而滥杀无辜僧人呢?他这么一搅和,便是向整个少林寺宣战呐。”

  陆扬笑道:“世上性情古怪之人多了去了,你看有位姑娘,深居闺阁两三年了,却在一念之间,不去跟着一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侠闯荡,却要跟着两位武功也不高、年纪也不大的毛头小子乱闯乱逛呢,你说怪不怪呢,旃檀兄?”

  旃檀哈哈地乐了起来,祝红鱼方才反应过来,笑骂道:“陆扬挤兑我呢,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着说着,也作势攥了粉拳,捶向陆扬。就在此时,楼上忽地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一个粗犷的男声叫道:“呸!这又是什么酒,不敌老子一泡尿好喝!”

  “久闻中原奇酒猕猴醉乃是通灵猕猴所采的桃果所酿的,可是孕了秦岭一脉的仙气呢,小弟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关兄不要喝,就不要去糟蹋!”一个阴柔柔的男声说道。

  “欸欸,二位莫要再吵了我看晋阳杨兄喝的不是挺舒畅的嘛,我酒囊四众来自天南海北,既然聚在一道,便是个缘分。我也喝不惯这猕猴醉,不过它也自有一番……奇特风味的。”一个口音怪怪的老者声响说道,似是想当个和事佬。

  陆扬听得发笑,正好隔了两日未沾滴酒,也想去瞧瞧那“仙酒”猕猴醉是什么模样,向旃檀与红鱼笑道:“有趣,有趣得很,我上去看看。”

  旃檀知陆扬好酒,便含笑向他点了点头。红鱼笑道:“陆扬公子果是好事、好酒、好行走的,去吧去吧,没准还有意外收获呢。”陆扬便一纵身,跳上了牡丹楼的三楼。迎面便见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叉着腰,涨红了脸,正同一个身形瘦削的长脸汉子理论着。旁边坐着一位老者,缠着头巾,似不是中原人士。在旁边,有一位年轻的公子,留着一抹颤巍巍地小胡子,正摇着扇子,红衣黑裙,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胡闹。

  那高大粗豪的汉子说道:“这酒不似俺们关外的烈酒好喝。关外白酒叫你一喝啊,怕把血都给烧干了!”

  那长脸汉子细声道:“粗鄙!粗鄙!关外人就是少教化!饮酒不就是为了高兴?你把血给喝没了,安得再去饮好酒?把舌头喝木了,安得再品美酒滋味?我江南有绍兴女儿红,女儿出生时候,埋一坛到地窖里头,等女儿出嫁了,再挖出来,那酒都像琥珀般颜色咯。温一碗来吃,滋养肝肠,身体壮健了,武功也会有长见!”

  “你小子武功奇怪得很,也未必见得高深,我这喝白酒的就不信揍不过你这喝黄酒的了!再蚊虫般嗡嗡,小心老子把你小子骨头拆了,泡白酒喝?”那粗豪汉子恶声道。

  “欸,关兄莫要计较,我等皆为酒囊四众,乃是喝酒的狐朋狗友,交就交一个高兴,怎可相互动粗?”那佝偻的、缠着头巾的老者说道,口音却生得很,嘴里仿佛短了半截舌头,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似是自西域而来。那西域老者捋了捋胡子,自得道:“我这等西域葡萄美酒,酒锅里扬汤熬煮三番,酒里蒸上藏红花、枸杞等药材,又于凉房里放置七七四十九天,等揭那酒盖的时候,莫说女人小孩,便是顿顿吃一头牛的汉子,也会醉翻的!”

  “依我看,还是我们晋北杏花村,山西汾酒为正宗!柔而不腻,甘而不烈,回味无穷的好酒水。”又有一人答道。陆扬听这声线熟得很,觑眼一瞧,是那位年轻公子。陆扬细细一看那公子的样貌,冠发高绾,身段袅娜,修眉凤眼,英气勃勃,只惜那一抹小胡子似是没粘好,随着他说话一颤颤的。陆扬认出了面前之人,又是惊喜,又是好笑,暗念道:“亏我二人千里迢迢自晋北寻到河洛来,鞍马奔劳,扬了几百里路的尘,你这小妮子却在这胡闹!”便上前搭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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