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秋
从这里到福川城有多远?
十岁的曾想要用一双脚丈量出这个距离,小小的足,从白天到黑夜,目之所及只有一条消失在山峦间的公路,在如墨的夜色中,看不见尽头。
初秋的夜,带着些许薄凉的风,竞也是这样寒冷。坐在路边的石块上,揉了揉灌铅似的腿,不甘心的咬咬唇,刚要继续走下去,衣角处却穿来力道不大的拉扯。
“姐姐,天好黑,我们回去吧。”
有些恍惚的看着身边说话的男孩,只着单衣的小小身子缩在一起,冻的发红的鼻头上方缀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正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将记忆倒退,是天微亮的时候,她正准备离开这里,小卖部顾老板家的小儿子就像现在,牵住了她的衣角,怎么也不愿放开。无奈之下,只有带着他,一同踏上去往福川城的“征途”。
一走,就是一天
“姐姐?”童稚的声音又唤了唤她。
回神,摸了摸男孩的头,牵起小巧而冰冷的手。
“千玺,我们回家。”
还没走多久,就听见拖拉机轰隆隆的声音,强烈刺眼的灯光打过来,反射性的遮住了眼,就听见父亲叫着“死丫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以及小卖部易老板一口一个“心肝儿,可爸爸爸急坏了,冷不冷,饿不饿”的声音由远及近。
待声音近到耳边时,如预料中,是一个力道十足的巴掌。还来不及疼痛,就被这股力道拉扯着头发丢到拖拉机的车斗上。
耳里持续的嗡鸣让遗失了了片刻的听觉,直到拖拉机再度轰隆隆的响起,才渐渐恢复。督过眼,刚好撞见千玺带着愧疚和害怕的目光。扯了扯扯残破的嘴角,硬是朝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然后顺了顺被打散的发,抱着双膝靠在车斗的角落,刚闭起眼,身边就挨上一个小小的身体。
一样冰冷,却温暖了他的心。
回到溪水镇时,天已微亮,和父亲下了易老板的拖拉机,父女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快到家时,看着父亲紧绷的身躯,想了想,说“我是想去找妈,在我……还记得她的样子前”
父亲没有回话,只是加快了步伐。没等跟上,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站在屋前听见房内传来父亲压抑的哭声。
“对不起,爸。”
少女模糊的声线,飘散在空气里,一下子就被风吹的一点儿也不剩。
为什么会喜欢秋天呢?
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里带着一个“秋”字?
还是因为秋天意味着丰收,父亲沉默一年的脸会出现短暂的笑容?
坐在麦田边的梧桐下,百般聊赖的思考,这无关痛痒的问题。枯黄的叶子被秋风吹落在脚尖。仅是看了一眼后,目光又飘到远方城峦叠嶂的山脉。虽然到了秋天,可还是一片青葱浓郁。
不知道山那边的福川现在是怎样的呢?
也仅仅是想想而已,距离唯一的那次出走已经过去了八年,母亲的面容也早早便忘记了。偶尔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总是会拼命的在其间找寻母亲的痕迹,反复几次后也就停止了这幼稚的游戏。
毕竟把这五官分开来说,每一样在世界上都能找到无数相似的。就像自己狭长的丹凤眼,配合这张脸就成了一个败笔。可是有着同样狭长丹凤眼的易烊千玺,确实怎么看都好看呢。
鼻间秋天的味道忽然换成大片的清香,木槿花的味道。
回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眼前豁然放大的就是一大捧前紫色的木槿花。视线拉长后,眼眶里出现的正是刚才脑子里所想的漂亮丹凤眼,笑盈盈的易烊千玺。
“!”
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声音交杂着稚气和成熟,若换在别人耳里,难免会觉得别扭和好笑,可是却觉得这声音顺耳得不得了。
“要叫姐姐,没大没小。”双手并拢接过男生手中的木槿花,忍不住数落几句。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易烊千玺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直呼其名,而且异常顺口。他是有多怀念当初那个整天赖着他叫姐姐的小千玺啊。
易烊千玺顺手拉起,然后低头朝刚到他肩膀的挑了挑眉,嘿嘿笑了两声,在明显不过的挑衅。
“男生这个时候个子当然会疯长啊。,虽然高了,我20厘米我可比你大两岁呢。”小声地咕哝,空出的一只手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屑。
“,我们回去吧。”假装没有听见咕哝得易烊千玺,又无比自然的接了句。
懵懂的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生,因为这句话,觉得有些熟悉,只是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摇了摇刚才因为努力思考而隐隐作痛的头牵住了男生宽厚的手。
“男女有别”这个词对于几乎是看着易烊千玺长大的来说是没有存在的意义的,用自己的话来说,易烊千玺小时候的尿布还是她剪了母亲的裙子,亲手“做”给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