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沈忱偏过了头，看向自己的娇妻：“那依申首辅的高见，我应该如何呢？”

  申妙如福了福：“太子殿下，我祖父说了，此刻乃是非常时刻，还需破格用人才是。”

  “太子殿下的舅父虽然一直驻守辽东，但是与镇国公魏湛清相齐名的宿将。若有他在，可保京城不失。”

  “金陵无恙，则宣朝纵有小伤，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也就安然无恙了。”

  沈忱虽然才在凤仪宫里驳了仪贵妃同样内容的意见，可那时他只一昧的觉得母妃糊涂偏袒。

  可现下，两朝元老申时言都如此建议，却不得不让他多想。

  看着沈忱陷入深思，申妙如把琉璃灯拨亮，又将空汤碗收好，静静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几天之后，沈忱力排众议，采纳了申时言的建议，让高庆暂领金陵卫一职，负责京畿附近的安全。

  与此同时，随着天气的骤然变冷，宣太宗的病被寒毒一逼，更加严重。

  陈院判也无力回天，只得再化了些秘药强行给宣太宗灌了下去，又用上百年的老参吊着皇上的命而已。

  仪贵妃见宣太宗的病日益严重，决定抛开内疚负罪，好好陪着沈年。只要他醒来，要打要骂都可以。

  腊月初的金陵城，依旧风波诡谲、暗流涌动，镇国公府有白老太君这把老而弥坚的保护伞，却安宁地好似一片净土。

  松年堂里，老太君、秦氏和郑汐妤正在商量年终庄子的收益，以及送礼的相关事宜。

  魏蓁和秦琢心两个没定婚事的小姑娘，也被勒令来旁听。

  老太君谆谆教导：“你们年轻面嫩不懂得，这管家理事，过年关账才最是重要。看似繁琐无聊，其实里边学问大了。”

  魏蓁是听地津津有味，毕竟现代有伟人曾经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穿越到宣朝也依然适用。

  秦琢心却听的满头包，她素来好弄风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让她听这些阿堵物的道道，着实是一番折磨。

  生在秦家，她向来只要知道怎么花银子就够了。

  老太君看着秦琢心坐立难安的样子，了然地笑了笑，招招手让她过来。

  “琢心丫头，你能从这账本看出永光五年朝政的局势如何吗？”

  秦琢心看着满眼的数字，已是惶惶。还要从账本看出朝政，更是大摇其头。“老太君，我对这账本实在是一窍不通，您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老太君又招手让魏蓁过来，“蓁蓁，你来看看。”

  魏蓁走上前去，仔仔细细地翻阅了账本：“祖母，我能看出那年父亲升职，调去了太原。

  “您看，之前往西北送去的用度还有限，那年一下子翻了三倍。父亲一定是成了太原总兵，辖制西北，故而吃穿上也没了官位的限制。”

  老太君好像有点讶异，又带了点欣喜：“哦？你继续说，还看出了些什么？”

  “那年应该是个好年景，咱们庄子上收获颇丰，走礼比往常厚了许多。太后的身子骨可能不好了，咱们家多送了西平候张家许多药材。”

  老太君抚掌大笑：“好好好，琢心丫头，这回你确实得跟蓁蓁学学才对。”

  又摆了摆手让她俩回座，“不过蓁蓁，你看的还不够仔细。”

  她指着账本上的一处道：“永光五年之前都是好年景，大米的价格明显低廉而稳定，黄金等贵重物品的价格都比之前年份要高。”

  “这说明，老百姓日子好，手里有钱了。可是，你们再仔细看。到了冬天，其它的东西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牛乳糕点和皮毛等物却明显贵了一大截，之后到永光六年春天，又便宜了下去。

  “这说明咱们宣朝的西北有了战事，但最终打了个胜仗。”

  老太君的声音不疾不徐，所说皆言之有物，堂下的郑汐妤、魏蓁和秦琢心都托着腮，以崇拜的眼神看向她。

  “琢心丫头，这账本不是俗物，管家也不是小节。凡事皆有规律，历史如此，国家如此，盈亏如此，为人如此。”

  “事出必有因，咱们由账本的果，能推出源头的因。掌握住因的规律，就可以无往而不利。”

  秦琢心点了点头，对老太君的这番话，她是心服口服。

  “老太君，那杨氏母女又来咱们府上了，说是要见您。”福安家的进来禀报，欲言又止。

  “她们来做什么？”老太君皱了皱眉，不耐地问道。

  “说是拿您给的银子做本金，和人合伙做生意赚了许多，拎了礼品来感谢您呢。”福安家的又转头看向秦琢心，为难地道：“还说要来看看外甥女。”

  她们赚的银子，老太君还不放在眼里，也不想镇国公府再和这两人有什么瓜葛。她摆了摆手：“你去，告诉她们俩，既然赚了银子，就在金陵踏实地生活吧。我和秦丫头有事，不能见她们。”

  秦琢心从刚刚福安家的说杨氏母女来拜访之时就有些尴尬，现下听了老太君的拒绝，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钟兰毕竟是自己的姨母，直接拒之门外，她还有些为难。

  秦氏向来心细，又一贯是个软和人。看着自己外甥女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

  看着老太君笑了笑：“母亲，她们俩究竟是一片好意而来，咱们直接不见……怕是也不大好。不如就请去冠云院，我会会她们再说。”

  知道自己媳妇的性子，老太君叹了口气：“那你去吧，只不要让她们再对镇国公府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了。”

  冠云院里的杨氏母女穿的大红大紫，披金戴银，一人身后跟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大摇大摆地坐在堂前。

  看到走进来的秦氏，钟兰先笑着上前：“秦姐姐好久不见，怎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我这从铺子里给你拿来了上好的燕窝，你好好补补。”

  杨秀琴也含笑跟了上来，“咱们还特地派人在那吉祥楼外等了一天一夜，才买到他们家的红云香云糕，据说那宫里的仪贵妃娘娘也爱吃的很呢！”

  秦氏被这两人就围得水泄不通，她看着桌上的东西，淡淡笑了笑，“我等下还有事，就不多留你们了。”

  又挥手让夏荷过来：“等下给杨夫人也包点燕窝和点心回去。”

  杨氏拿来的燕窝又小又碎，根本是秦氏从来不吃的残次品。

  点心倒是很香，一看手艺就是上品。

  杨氏母女却识相得反常，拿了秦氏回赠的燕窝和糕点就告辞回去了。

  身后摇摇摆摆跟着一串的丫鬟婆子，声势委实浩大，只这质量一看就参差不齐。

  “母亲，那杨氏母女又来干嘛啊！我刚刚都没敢进来！”门口传来魏凌委屈巴巴的声音。

  他扒着门框，只露出一个头来。

  秦氏笑骂道：“又作什么怪样子！她们可能是赚了钱，来衣锦日行的吧！”

  魏凌笑个不住，又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红玉香云糕。

  “母亲，这可是我让小厮排了好久都没买到的啊！据刘阁老家孙子说，这红玉香云糕甜而不腻，吃了以后直可绕梁三日，回味余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