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亡命游侠
“你这样待他，他不会记恨咱们？”
“哎呀，我可是很爱他的，爱一个人只需把满满的爱意塞进他嘴里就行了，即便捏住鼻子强灌下去也无伤大雅，最多噎着的时候替他抚抚背，他会感激涕零的，人就是这么可爱的生物。”
“应该将你归入变态一类吧。”
“变态是脱离常规的稀有之物，天生注定无法被理解，接下来，就看小家伙能否承受这份世间罕有的爱了。”
……
阿尔法缓缓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树荫底下，云朵徜徉于晚霞，小草在风中摇曳，一切归于宁静，似乎已经彻底远离了之前那具无名尸骸。
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来着？
自己好像被推进了一个漆黑无底洞，不能说话，不能反抗，在翻滚坠落之间变回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结果只是一桩春梦吗。
天香光着脚丫坐在河岸边，全力以赴啃咬着一块老又硬的肉干，另一位少年站在高处岩石上，板着一张脸对照地图，样子冷酷依旧。
天香回过头，一眼发现人醒了过来。
“哟！终于醒啦，我都准备将你扔在这荒郊野岭了，累死人了，北新那家伙说什么也不肯背你，飞行途中还差点让你掉出去。”
阿尔法倚着树干坐直身，因身体酸痛而发出一丝丝呢喃，天香说的什么他也只听了个大概。
“抱歉，谢谢了……”
天香咽下肉干，笑嘻嘻地从腰袋里取出两个玻璃罐子，里面各装着一只白色灵体，它们正紧贴在玻璃壁上，向外投射可怜兮兮的凝视。
“呀，惭愧惭愧，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有啦。”
阿尔法前倾身子好奇问道：“那东西叫小山鬼来着？有什么用吗？”
天香将罐子小心翼翼地收回囊中，穿上鞋子拍拍胸脯道：“哼哼，它们可是从大山鬼掉下来的，是肉体与能量体之间的变种，平时以大山鬼体表的杂质为食，离开了大山鬼不久就会化作一团精粹的能量，用处嘛可就见仁见智了。”
“事先说好，之后你别拿着这个罐子找我帮忙。”
插话的是冷酷少年，他卷起地图走到拿起水壶咕咚咕咚饮了几口，途中没有正眼看过两人一次。
“谁会找你啊，自恋狂。”
天香气呼呼地说完，又转头赔笑道：“抱歉啊，这个人脑子跟你一样有点问题，就原谅他吧。对了他叫北新，趁你昏迷还将你脱光光检查了一遍，除去脖子上的那个圈圈，就没有发现其它可疑东西了，所以恭喜你，算是通过咱俩的初审了！”
名叫北新的少年也摸着下巴沉吟道：“确实很古怪的材质，找不到任何衔接的痕迹，根本摘不下来，不像是出自机匠之手。”
脱光光…………
阿尔法黑着脸摸向颈间的项圈，指间传来一缕冰滑的触感，听这么一说这玩意儿似乎很了不得？不过自己本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再多一个来历不明的项圈也没差了。
“对了，之前我们遇到的是什么？就林子深处一闪而过的那个。”
谈及这个话题，天香眼睛都亮了几分。
“那可是一条罕见的业火蟒哦！估计有二三十米长，当时它的巢穴就在附近，恰巧被我们撞上…………话说你胆子可真小，居然晕过去了。”
“呃…………那更早之前，那个巨大的脑袋又是什么？”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也罢，待会儿再说吧，你去附近拾些干柴，我看能不能抓点野味，这干粮吃起来真是受罪。”
说完天香起身拍拍屁股，捎上几支箭矢就一溜烟儿跑远了，留下阿尔法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山林传来一阵阵凄厉鸟啼，像在哭丧一般。
而北新面无表情地捏着一根枯枝在泥土上弄来弄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阿尔法感到有些坐立不安，他没想到队伍里唯一的话唠一走，气氛竟会如此凝重。
不知北新的冷淡反应是刻意为之还是性格使然，即使北新最初明确反对帮助自己，但阿尔法知道自己受惠于人，主动示好还是有必要的。
“你、你在画些什么？”
“……”
“天香独自一人去打猎，希望她不会出事呐，哈、哈哈。”
“……”
“这里的生物都很奇怪呢，在这里生活一定很艰难吧！”
“……”
“我！”
阿尔法终于承受不住压力，骤然起身。
“我去拾些柴火！”
这样一边喊着一边忍泪逃进了山林。
日薄西山，天色傍晚，当天香带着两只山鸡凯旋之时，发现营地边堆积的干柴已经堪比人高，阿尔法从旁边的林子钻出，手中抱着满满一捆柴，脸上满是辛勤的汗水。
“那个……”
“噢！你终于回来了！”
“抱、抱歉呐，辜负你这么大期待……”天香汗颜一笑，将两只山鸡藏在身后，“我可没有去猎捕什么大型野兽。”
碎云如纱，笼蔽着二三月光，篝火迷情，拂亮了众人面颊。
天香捏着一串烤肉不时大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唾沫星子喷了一地。
阿尔法靠在草席上打了个饱嗝，再看着摇曳不定的篝火，迷离地问道：“现在提这个可能有些晚…………咱们在这里生篝火没问题吗？不会引起什么东西的注意吗？像白天那火鸟大蟒之类的。”
“会哦。”
“不会。”
两个答案撞在了一起，阿尔法顿时一愣，不知道听哪边的才好。
北新用一块手帕擦擦嘴，也没解释什么，拿起之前的书继续翻阅起来。
天香用木刺将牙缝里的肉挑了出来，率先开口道：“学堂的先生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世界本身就是一座坟墓，没有什么事物能够长存于世，白天那具残骸你也看见了，身为暴君也难逃一死，何况咱们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不过你也别灰心，这不接下来还有他吗？”
说完天香用脚蹭了蹭北新。
“嘿，酷哥，少爷，该你登场了。”
北新搁下书揉了揉太阳穴，不耐地往边上移了一截，但也不再惜字如金。
“不记得是哪本书有过记载，将太阳看做一头外来入侵的妖魔，世间生灵一半为之敬畏一半为之避及。虽然不知这番鬼话在永眠森林以外的地方是否通用，但永眠森林里的夜行生物确实格外厌光，篝火虽然会让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为之注目，但也会打消它们接近的念头，我还在附近洒了些特制的驱兽粉，里面掺杂着暴君的粪便，就算是泰魔也不会轻易靠近。”
北新解释完后，便翻开书继续看了起来，很快就入了神。
阿尔法端着一碗肉汤视线不安游弋，是错觉吗，总觉得这俩人有一丝古怪的隔阂。
——算了，来日方长。
阿尔法惬意地啜了一口热汤，暖流沿着胃部冲击四肢百骸，感觉身体快要融化了。
半小时后，夜色浓重。
阿尔法捂着肚子难以入眠，谁叫他吃得太饱了，于是侧身盯着哔哔剥剥的火堆发呆。
回想起来可真是荒诞又奇妙的一天，质朴胆小的小山鬼、可怕的天外飞颅、火鸟与大蟒、难以言喻的触感…………难能可贵的是，阿尔法并没有纠结于「我是谁」这一难题，在他看来当前的生存问题明显更加重要。
听说这片地域叫做永眠森林，栖息着各种珍奇异兽，其中当以泰魔和邪灵最具危险性。
最初的巨大残骸抑或后来的大蟒火鸟都属于泰魔，这类异兽有着一个共通点：巨大化，躯体骨骼也会发生相应进化，是名副其实的变种。
邪灵则是一种神出鬼没的异兽，有往能量体靠拢的倾向，当然并不像小山鬼那般人畜无害，而是能够让元素共鸣、改变物质形态的特殊存在，某些邪灵更是堪比司掌时令气候的神明。
而天香和北新正进行着一项名为「亡命游侠」的成人礼，考核内容很简洁：离开村落，往东去到一个名为花池瀑的峡谷，取回当地特产紫荆花。这一往一返四百多里征程需要面对丛林、沼泽、悬崖等不同地形，甚至还会闯入两片暴君领地。
这支队伍里本应还有第三人，也是小队队长，已经不幸罹难。
得知这个消息，阿尔法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兴许在天香的乐观态度感染下，他才忘却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现实：这里终究是人类禁足之地，弱肉强食是永恒不变的法则，死亡就像一把悬顶之剑，每时每刻都可能对准众人斩下。
阿尔法闭上眼，努力为明日的征程养精蓄锐。
漫漫长夜，只剩下北新一人守在篝火边，轻轻翻阅着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