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君司神
坡道即将抵达尽头,阿尔法掏出射网枪,大汗淋漓地玩弄半天也搞不懂这个造型独特的玩意儿。
“你倒是举枪啊……拿反了啦!诶呀不是前后拿反是上下拿反了!枪口对准目标再扣动扳机!”
“扳机是什么!”
“管那么多干嘛!快把保险打开啊!”
“保险在哪儿啊!”
“在右边!就那个小小的鼓鼓的……黑不溜秋的……的…………哎呀反正你自己找吧!”
阿尔法恍然记起了天香之前检查物件时候的举枪动作,依葫芦画瓢地将端起枪身,在飞越坡道的那一刻扣下了扳机。
砰——
一张急剧扩张的黏性网飞奔出去,在大蟒蓄势猛扑的前一刻罩住了它头颅。
大蟒被这东西袭击得猝不及防,齿缝爆射出两串浑浊液流,滚滚荡荡抛在天空,在这浑浊液流出现的那一瞬,附近的空间就如沸水一样翻滚起来。
大蟒顺着惯性往天空倒腾了一截,头颅甩过阿尔法脚底时,腥臭的嘴牙气息将他牢牢包裹,那一刻,阿尔法的呼吸情不自禁变得迟滞,那双森冷的竖眸仍直直瞪着他,滔天的恨意跨越了种族障碍。
阿尔法刹那间明白了那眼底的含义:故事还没有结束。
……
……
某片地势偏僻的悬崖上,天空阴霾,妖风作祟,使得山间游荡着的诡雾也变化莫测起来,难以窥其全貌。
一群猴群滞留在山林边界,对着外围缓坡上的飞行器指指点点,它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个新奇古怪的大家伙。
“大王你看,这些家伙长得真是奇怪!”
“这些家伙叫人类!绝对没错,这些家伙在我祖母的睡前故事里出现过!”
“把那个金发的掳走怎样!”
“踢他蛋蛋让他昏迷!”
“不!光明正大地掳走他!”
“我要把他颅骨当球踢!”
“嘎呜嘎呜!”
阿尔法放下观测镜,扯下特制口罩,将寻找大山鬼的计划暂且搁置,转头看向旁边一片茂密的草丛,之前那些阴阳怪气的交谈正是从里面飘来。
“那个……可以在背地说么,这些坏话。”
草丛里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更加嘹亮。
“瞧瞧,瞧瞧这个白眼狼!竟然敢这样粗鲁地对一位救命恩人说话!”
“可背包是女孩丢的…………”
“是他忘恩负义!”
“蛋也是女孩偷的…………”
“他过河拆桥!”
声音时而苦恼时而激昂,猛然,一位头发潦草戴着口罩的女孩自草丛里坐直了身,眉毛挤出一道杀人般的犀利视线。
“我的动机是人之常情,是可以被原谅的!你说对吧?喂!问你呢!谁允许你摘掉口罩的!还不快戴上!”
面对这没有商量的语气,阿尔法看着一只在她头上努力蠕动的毛毛虫,点点头重新戴好了防毒口罩。
“切,无聊,还不就这样。”
天香突然失去了兴致,带着一脸独孤求败的淡然躺回了草丛。
“你原谅我了,我可还没原谅你,扔蛇蛋的事总有一天要找你清算,一颗业火蟒的蛋值三百二十七枚异骨币,给我记住了。”
阿尔法不以为意地捶着肩膀,没错,之前那突袭他们的家伙就是业火蟒,堂堂一头泰魔却被人类偷走巢穴仅存的一颗蛋,难免会如此大为光火了。
此外,阿尔法更好奇天香口中的「三百二十七枚异骨币」,如果这笔精确的数字不是随口胡说,那镇子必须具备完善的交易链,规模肯定不小,甚至还与外界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也说不定。
要真这样就好了,这里的居民有着某种凭仗,使得泰魔与邪灵也不再那么可怕。
阿尔法用失焦的瞳孔盯着空气,“哇噢”了一小声,怎么回事?脑子突然这么灵光,难不成自己失忆前是个聪明人?
“哇什么哇?”
“没、没什么,话说这液瘴谷的毒雾真的终年不散吗?这些猴子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哼哼,不懂了吧,答案出现在竹子上。”
一截树枝从草丛里探了出来,遥指前方山脉,在那边尽头处有一抹不同寻常的墨色,或许就是竹林吧。
“液瘴谷的植物几乎都染有毒性,唯独这片不妖竹不同,它反倒是一种解毒奇物,捞月猴正是以其竹叶为食才苟活至今。艰苦的环境才能体现弱者的坚韧,无论不妖竹还是捞月猴都实乃吾辈楷模!”
“你为了那个什么观察日志就闯进这里,值得吗?”
“当然啦!”
“是嘛~”
阿尔法漫不经心的谈吐出卖了他的想法,他隐隐约约也捕捉到了天香的行事风格,因此忍不住追问道:“真的没有敷衍我吧,比如这其实是你个人爱好,北新是被抓住什么把柄才加入的。”
“你这人啊…………哎!大山鬼可是离彼岸镇最近的一位暴君,从它的栖息状态可以推断出许多信息的,说不定哪一条就关系到彼岸镇的安危。”
说着天香懒洋洋地爬起身,掏出一面小镜子随手将头上的毛毛虫弹掉,怅然感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你可真是白长了一幅乖巧的皮囊。”
阿尔法微微垂低了头,因最后一句不经意的夸赞而不知所措。
“那、那大山鬼长什么样?”
“唔,特征嘛可以就多了。”
天香将一根草衔进嘴里,闭眼苦思。
“比如常年披着一层苔藓,豆丁般的脑袋长着两根大犄角,还有一根尾巴,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噢对!它没有下肢,这是被它死敌——暴君豪犬的毒牙给咬掉的。”
“死敌?它死敌怎样了。”
“笨,死敌就是死去的敌人呀!当时失去了行动力的大山鬼只能选择背水一战,但这之后的战斗并没有被记载下来,只是后来有人在一处湖潭里发现了豪犬的头骨,估计是被活生生拧下来的。这场战斗发生在八十年前,从那以后就再没人见大山鬼出过手,不是在进食,就是在寻找食物的路上。”
说着天香捧住了脸颊,眼中尽是感慨与憧憬。
“堂堂暴君也为斗米而折腰,超帅气,不觉得吗!”
阿尔法低下身用手戳了戳草尖上的露珠,原谅他实在无法与天香感同身受。
这时,林子里传来一阵枯枝断裂的声音,一道人影从深处走了出来,倚着树干暗自嘟囔。
“奇怪…………”
北新在行囊里鼓捣一番,将水壶找了出来,掀下面罩咕咚咕咚饮了几口。他腰间挂着一块正常转动的怀表,这也是众人懈怠的最大依仗。
阿尔法现在知道了这个装置叫做风感器,可以日常计时,也可感知气流动向,当方圆三十里内的气流产生不规则变化并突破一个速度阈值时,指针就会指向目标,并发出黄光预警,方圆十里的变动则为红光。
北新就是通过这个方式躲过了业火蟒,而天香也是根据这个方式找到了业火蟒的巢穴,将其趁火打劫一番。
北新戴上面罩,望着天空若有所悟,旁边的阿尔法猛然醒悟过来。
——等等!眼下这种场景不正是搭话的最佳时机吗!
于是阿尔法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挤出一个满分微笑,抬头问道:“什么很奇怪?”
北新同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阿尔法,那冷血动物般的凝视让阿尔法自觉收起了笑容,他真后悔,问个问题还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要么是翩翩自信的贵公子,要么是居心不轨的黄鼠狼……让阿尔法懊恼捶地的是两者他都有嫌疑。
北新转头看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峰峦,自言自语起来。
“植物的生理活动有过中断迹象,湖泊水位线降了一半,地表土壤大面积僵硬,而这些现象都呈线状排布且有迹可循。”
“唔,确实很奇怪呢!”
北新转头瞥了一眼,一旁的天香直接捂着肚子憋笑,好在两人都没有拆穿阿尔法这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
天香含着泪光笑问:“然后呢,推断出什么了?”
“植物在低温情况下才会中断活动,类似寒流、暴雪一类,但液瘴谷的地理环境不会造就这种气候,如此一来,生物活动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由于没有发现巨型生物的足迹,加上这反常的天气,「邪灵」这一选项最是符合条件。”
“天气反常?”
天香的视线在上空游弋了一会儿,没等她提出疑问,北新就主动解释道。
“是气旋,地面吹的东风,云层却在反向流动,上下有一股对流,说明附近存在着一片冷气旋。按这地域规模,极有可能产自一位匹敌暴君的邪灵,这种境界怎么称呼来着…………”
“司神!”
天香攥紧拳头,听见问题更是抢着喊了出来,看得出她格外痴迷于这些不着实际的神奇物种。
阿尔法稀里糊涂歪了下头:“死神?”
天香义正辞严地纠正道:“司神,司掌时令的神明!”
阿尔法恍然点头,可真是庄严气派的释义,不对不对,如今不是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时候。
“快上飞艇啊!”
“快上飞艇啊!”
异口同声的一幕,天香转头冲着阿尔法会心一笑,阿尔法讪讪地不知怎样解开这个美丽的误会——他俩的想法绝对差了远去,心有灵犀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那邪灵在哪儿?在哪儿!”
北新站在原地陷入沉思,食指好似时针一顿一顿…………不久,冷风加剧,压垮了一片又一片树梢,其余两人因突如其来的寒意纷纷打了个激灵,猴群也不安躁动起来。
北新的脸色阴沉下来,食指停在脚底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