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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罗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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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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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心存芥蒂,阿尔法还是迅速冲到北新身边,低声喊道:“喂喂!你是不是晕过头啦?前面那个大家伙你没看见吗!把它吵醒我们就死定了!”

  “我很清楚,这里正是最佳的庇护所。”

  阿尔法恨不得咬牙跺脚,胡说!什么鬼庇护所,是自掘坟墓才对!

  “你不是说过吗,大山鬼体内的熔心滚烫无比,普通人还没挨近它可能就会热晕的!”

  “冬眠已经导致体温降下来了。”

  “这家伙翻一个身就会把咱们压扁的!

  “会有一系列征兆。”

  “那打喷嚏呢!它要再像之前打一个喷嚏——”

  “它之前是对白鹦鹉号的魔力引擎有些敏感,与打喷嚏这件小事相比,我们在外冻死的可能性更高。”

  面对阿尔法的苦口婆心,北新也是见招拆招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他离开了冰面,踏上雪坡,一心要往山腰处的大山鬼靠近。

  阿尔法停在山脚下,清晰感受到了大山鬼的呼吸律动。他不是在害怕,而是情不自禁地升起一股敬畏,当面对一头活生生的巨型生物时,他深切体会到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阶层鸿沟。

  这就是所谓的命吗。

  阿尔法突然有些理解北新之前那番话的含义了。

  有的人生如浮萍,有的人天生为王,原来许多事在最初的一刻就已注定。

  北新抱着天香越走越远,最后钻进大山鬼底下的一处窟窿不见了身影,阿尔法就一直搂着双臂站在原地,偶尔踮起脚尖眺望,希望北新能给出什么手势或者安全信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山谷里空旷冷清,只剩下阿尔法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坡上焦急徘徊,始终等不到信号。北新要么是遇难了,要么是一点也不在乎他,哪一个选项都很不妙啊。

  “哎,不管了!”

  再待下去就跟小丑没什么两样,阿尔法一咬牙,一边费力地把腿从雪地里拔出来,一边打起十二分胆魄朝上面赶去。

  随着积雪与瘴气的退散,阿尔法踏进了一片草地里,近在咫尺的大山鬼形象也更加清晰。

  它的体毛附着一层滑溜溜的苔藓,掩埋着两根烟囱似的尖柱,还有岩石般的手臂,狰狞可怕的獠牙……不,没有獠牙。阿尔法看了半天,连大山鬼的脑袋长哪儿都不知道,正应了天香那一句描绘——豆丁般的脑袋。

  阿尔法鞠了一躬,觉得这还不够,接着又鞠一躬,再提心吊胆地钻进大山鬼底下的缝隙,里面有些炎热,而且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阿尔法脱掉身上厚重的外衣,一路摸黑磕磕盼盼地向上爬。

  忽然,上方那堆苔藓里忽然迸出了一小缕荧光,一动不动,霎时诡异。

  紧跟着其它方向奔来了第二缕,第三缕荧光……最后几十缕荧光聚集在上方,像个小月亮。

  阿尔法朝它们招了招手,那团荧光跟着摇摆起来。

  阿尔法走几步,它们也如影随形跟着移动。

  原来这不是什么光,而是聚在一起的小山鬼,它们纷纷瞪大了可怜的眼珠,一边对着阿尔法指指点点一边和伙伴做着古怪的肢体动作,托它们的福,地面的路况也隐隐可见。

  于是阿尔法就隔空戴着这么一顶发光帽子,往更深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小山鬼们像是嗅到了什么可怕气息一哄而散。

  阿尔法也在前方一片平坦地上看见了北新,他同样戴着一顶发光帽子,是真的帽子,记得是叫驱暗帽,外表是成人比例的木制框架,戴在他头上有些松垮,想必内部一定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精密器件。

  北新没对阿尔法的到来做任何表示,天香平躺在他面前,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底衫,右臂骨折处固定着几根铁棍与绷带,绷带浸得血红,看来是伤口再度裂开了。

  北新剩余的绷带塞进去箱子里,接着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过来帮帮我。”

  “好。”

  阿尔法虽然答得果决,走过去时却有些纳闷,北新这是在求助吗?啊哈,原来他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刚才还那么居高自傲呢!

  阿尔法放下背包,蹲到北新旁边问道:“要我怎么做?”

  “坐住她大腿,摁住她的肩膀。”

  阿尔法这才发现天香已是大汗淋漓,胸脯微微起伏,似乎经受了一场未知的煎熬。阿尔法手刚搭上天香肩膀,天香就虚弱地睁开了眼,嘴里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阿尔法发觉这个姿势颇为不妥,抬头问向北新:“摁住她干嘛?”

  “别让她随意动弹,她的骨折伤口不规则,很难愈合,只能切断手臂。”

  阿尔法听得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大喊道:“开、开什么玩笑!竟然要切断手臂,简直不可救药!我不答应!我不答应!”

  说着他一把推开了北新,张开双臂护在天香面前,一副要动她先踏过我尸体的坚毅模样。

  北新捂着帽子,手指扣住帽檐上的一个小铁杆,语气变得更加冷淡:“我可不是在征求你意见,她本就低血,这样下去只会休克致死,你若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念旧情。”

  阿尔法犹豫不定之际裤腿被拉扯了几下,原来是天香,她正虚弱地看着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阿尔法却是捏紧了拳头。

  这可是一只手啊!

  如果天香年少时期就失去了右手,她的余生该怎么度过?生活会遇到多少不便?会有多少自惭形秽的时刻?阿尔法心中燥意越来越浓,可恶!为什么总是由天香承担一切,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最终阿尔法一声不吭地挪动了脚步,眼中的情绪分外复杂。

  北新取出一张手帕塞进天香嘴里,将她胳膊放直,并在肩膀处做了一处标记。再掀下帽子附带的挡光板,冷冰冰说道:“你们待会儿闭上眼,在得到我的指令之前千万别睁开,也别乱动。”

  阿尔法微微点头。

  天香也深吸一口气。

  北新却还是觉得哪里不妥,再用一张抹布遮住天香眼睛后,才安心点了点头。

  北新双手扶住驱暗帽,先是解开了限制器,再用手指缓缓推动一个简陋铁杆,只见一群魔幻的粒子尘埃闻讯而来,聚在驱暗帽的光镜前端。

  当粒子光晕越来越亮、超出众人承受范围时,北新才屏息摁下了启动按钮。

  嗡——

  一道并不耀眼的纤细光束激射而出,甚至当它诞生的时候四周环境还变暗了几分,光束没入土地,喷出一股股焦灼的黑烟,一些杂虫根茎也都化为余烬。

  阿尔法闭着眼也感应到了一股不祥气息,不由得紧张起来,加大了双手的力度。

  北新调整脖颈角度,将光束移到天香肩膀附近,再移到那片细嫩肌肤上,溶解的皮肉在接触面周围化作一道稀薄火焰,让人呕吐的糊味儿瞬间弥漫开来。

  那一瞬,阿尔法乍然感应到手上传来的一股强烈反抗,对此他只能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地摁住,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杀人犯,所做的事完全违背了原则,可是不这么做便会有人牺牲。

  手上传来的反抗越来越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尔法一遍又一遍请求着宽恕,无能为力的他只能向神明祈祷。

  “可以睁眼了。”

  煎熬的几十秒过去之后,北新那宛然天籁的平淡嗓音响了起来。

  阿尔法颤烁着睁眼,看见天香正侧着头喘息,嘴里衔着的手帕掉在了地上,肩膀处有一圈焦黑死线,断肢落在一旁,地面还有几道被手指出来的印痕。

  真的这样做了。

  阿尔法再一次确切感受到了自己的罪孽,终于将脑袋歪向一边,呜哇呜哇吐了起来。

  “不行……”

  北新对断口做了一阵检查后,起身用略显倦怠的嗓音说道:“输出强度调低了,骨肉没有完全分离,还得再来一次。”

  听闻这个噩耗,天香身体微微颤动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伸出左手在地面摸索,最后拿起手帕默默地衔进了嘴里,认命地闭上眼。

  阿尔法无力地撑着地面,心生一股淡淡的绝望,有谁能告诉他,收到他祈祷的究竟是神明还是恶魔?

  ……

  时间过去了五日。

  风眼维持不动,翻腾的云层聚成了一堵墙,天南地北都飞舞着疾风骤雨,而在这场风暴中心的大山鬼睡得依旧安稳。

  太冷,太静,万事万物都蛰伏起来,阳光直射的空气里找不到一粒漂浮舞动的纤尘。

  阿尔法伫立在出口附近,对着远方的动荡画面叹气不知多少次,脑中萦绕着的是北新那番话。

  “你作为一名旁观者,给予当事人再多安慰,讲再多漂亮话,以后夜深人静时承受痛苦的终究还是她一个人,到头来好受一些的不过是你的良心,当然,如果你本就抱着这个打算,那当我什么都没说。”

  阿尔法转过头,看向附近那位裹着棉袄的少女,少女正细嚼慢咽着一块肉干眺望远方,身体一侧是空荡荡的衣袖,眼神带着一缕空洞与一丝迷茫,仿佛看不见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北新说的有理,或许每个人都注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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