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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修罗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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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诺爱尔的上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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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我终于睁开了眼。

  清晨的光线铺在地板上,尘粒于空中浮动,因为窗户开着的缘故,一缕缕向阳的花香趁机爬进了寝房,街道上的嘈杂声也比平时大了几分。

  我不记得昨晚开了窗户。

  哒哒——

  哒哒——

  房间角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躁动,我撑着床沿弯下腰,在床铺底下找到了一只白羽黑尾的大鸟,叼着一封报信,不断敲击墙壁,似乎是想开启什么机关暗道。它发现我的目光后,停顿了半秒,像被士兵发现的刺客一样,顿时以更加猛烈的速度撞击起来。

  “潜入失败!潜入失败!芝麻快开门!芝麻快开门!”

  我下床打开房门,点脚示意几下,大鸟急忙拾起报信屁颠屁颠地奔了出去,我趁机朝它屁股踹了一脚,再迅疾关上门。

  这家伙是追光翼鸟的变种,也是艾姨的信使,每周都会从外界捎来一份时讯报纸,平时很通人性,也会耍些小机灵。有一次我在庭院修剪树枝,它总拿屁股对着我,我忍不住朝它尾巴咔擦一剪,从此这家伙就故意将艾姨和我的房间搞混,每周总有那么一天会顺理成章地吵醒我。

  我有些赌气地倒回床上,要是贸然逮住这只杀千刀的多嘴鸟,它便会发出“救命啊!救命啊!”的洪亮叫喊,没错,是那种大男人特有的粗犷嗓门,我可是亲身试过的,那一次多亏墙壁隔音效果良好,不然肯定引来一堆街邻与行人的关注。

  过了一会儿。

  叩叩——

  “小姐,早膳时间到了,你起床了吗?”

  “当、当然!”

  我于半梦中惊醒,赶紧起床打开集水器,含着毛刷匆忙洗漱。梳妆镜里是一名衣衫不整的稚气少女,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动作显得急促,神情却很从容,这倒不是我心理素质过人,而是多次失败得来的经验告诉我还来得及。

  洗漱之后,我从储物柜取出一套折叠好的衣服换上,梳理头发,系好高筒靴,最后将睡衣塞进被子里,掩盖好一切痕迹才打开房门,冲着门外那位年轻管家心虚地笑了笑。

  “阿夜,早安。”

  阿夜不苟言笑地审视着我的装扮,并低头看了眼怀表,

  “早安,诺爱尔小姐,这次你多用了两分钟,勉强合格吧。”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阿夜便合上怀表义正辞严地说道:“小姐,赖床是一个浪费生命的恶习,您身为主人的养女,将来注定要接触一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基本礼仪必不可少,首先一点就是该学会掌控自己的时间。”

  “哎……你所言极是。”

  “这是您本周第五十七次叹气,过度叹气会助长负面情绪的滋生,也是一个人心理调节能力衰弱的体现,小姐是在生活上有什么烦恼吗?还是对在下的行事风格感到不适吗?”

  “没有没有!我很满意!”

  “那就好,请小姐快些下楼,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有下一次请不要将睡衣藏在被子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哦……”

  目送阿夜离开,我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阿夜是一个无性人。

  准确来说,阿夜只是长得像人。

  因为住宅规模比较大,艾姨最近不知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位人形管家处理杂务,顺带照顾起我的日常起居,想我几年前还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野孩子,如今却摇身一变过上了大小姐生活,实属命运弄人。

  沿着环廊下到厅堂,餐桌旁一位女人正静静端详着刚刚送到的报纸,她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眸子偶尔一眨,自然而然地流露着一股知书达理的美。

  “艾姨,早安。”

  这一次,我郑重行礼。

  被称作艾姨的女人捧起茶杯饮了一口,聚精会神地点点头道:“恩,平时在家不用这么讲究,快入座吧。”

  艾姨领养我七年之久却从不谈及称呼一事,起初我对此还挺高兴,毕竟谁也不愿突然认一位毫无血缘的人当妈妈,如今我对此却是又爱又恨,因为“艾姨”这个称呼叫得太过顺口,我屡次尝试改口结果都难以启齿,反倒引起了她不少误会。

  不过没关系,终有一天会水到渠成出现契机的。

  早餐是热羊奶与新鲜出炉的面包,还有今日份的药丸,我就座后也不着急动手,偷偷观察起艾姨来。

  艾姨是彼岸镇资历颇深的一位魔术师,同时也是安眠会成员之一,传言她已有一百多岁,生命力突破了人体上限,这一点我从未向她询问确认。

  不知道造诣颇深的魔术师是否都有这么一个通性,不过艾姨的外表确实年轻得过分,软乎乎的婴儿脸颊,偶尔抽动的小鼻翼,今天还把头发绑成了两股麻花辫,衣领微微敞开,深处的隆起大得恰到好处,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位美丽动人的女性愿意成为我妈妈,尽管只是名义上的。

  良久,当她翻完报纸摘下眼镜,才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小家伙快吃呀,难不成阿夜新增了一条「必须主人先动筷」的规矩?”

  “不不!这是我自愿的。”

  艾姨了然点头,不再劝说,撕下一片面包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几下,随口问道:“怎样,阿夜管理下的精英教育还适应吗?”

  我差点给呛着,赶紧放下杯子跟喝了苦咖啡一样,艾姨若无其事嚼着面包,眼底却多了一缕隐忍的坏笑,想必是见我吃瘪的样子很高兴吧。

  “偷偷告诉你,其实最近我也经常被阿夜训话,什么看报不盘腿,喝茶不斜视,类似规矩一大堆。”

  我环视一周确认当事人不在以后,才悄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他请走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主人,请不要开这种没有节制的玩笑,我也是有感情的。”

  “偷听也挺失礼的哦。”

  阿夜的声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又迅速消寂下去,根本不见其人影,所以我才不愿在背后谈论这个人,简直和幽灵一样无处不在。

  艾姨举起茶杯时想起一件要事,顿时说道:“对了,摘花之前记得戴上神变士勋章,你可是秉公办事的。”

  “恩,知道。”

  艾姨喜静,讨厌出门,所以会拜托我和阿夜在外顺带做点事情,我利落地解决完早餐与药丸,来到门廊外,取下墙壁上阿夜事先备好的腰带包,确认一下没有缺漏,便沿着小径走出了院子。

  走出庭院,可以看见一望无垠的山川旷野,世界匍匐在下,云朵与我齐高,每次面对这一幕我都情不自已放缓脚步,即便身为女孩子也升起了一股豪情壮志。

  切莫以为时间会淡化这股震撼。

  因为方圆一带地势平坦,光源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座高山,而坐落在山上的彼岸镇也跟着沾光,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止这样…………我想得太入神,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绊着我的是一根看似柔细的藤蔓,也巧,接下来我正要拿这家伙开刀。

  容我郑重介绍,虽然没有人看见过这根藤蔓的本体全貌,但她便是彼岸镇引以为豪的守护之物——生命起源之树!

  咳,这个伟岸的名字是彼岸镇初代居民的主意,后来不少人觉得太过扎眼,简直在大摇大摆地对外宣布“永眠之森深处的秘境里藏着一棵生命古树,是某个神秘部落世代守护的瑰物,冒险者们快踏上征程去寻找它吧!”的信息,为此彼岸镇上层的决策者们还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进行了一场大型选举投票后,才将名字改为「雾之木」。

  在后天的人为干涉下,雾之木和光源山纠缠在了一起,如果你有所怀疑,只需仰头就能看见雾之木的身躯,随着高度上升,那魁梧的主干挣脱了束缚,一路独自登入云霄,似乎还有登上太阳的意图。

  如此波澜壮阔的栖息地使得人们都有一种满足与幸福感,尤其是见识到外界的残酷法则之后,才更对守护雾之木的使命感到自命不凡。

  众星拱月的地势,使人产生先天优越的错觉,由此对彼岸镇产生强烈的归属感,心甘情愿为其卖命,比较有力的佐证就是彼岸镇居民都自称为「神遗之族」,对外界的人类国度不屑一顾。对了,有必要说明这一番有些微妙的反动言论来自于我的课堂导师,与我无关。

  “早啊小诺!回见!”

  一位少年陡然掠过我身旁,脚底是新型的滑轮代步工具,飒爽转身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强笑着挥手示意,看着这位来去如风的少年一个失神飞出坡道,没了身影。

  尽管魔术师与泥匠共同制成的青石路铺满了小镇各处,可由于雾之木的活性蠕动,时间一久还是会出现开裂凸起的路面,滑轮这种外界舶来品的确很时髦,可并不适合在这种路面上使用。

  我当然察觉到了这家伙的炫耀心思,因为这已是他这个月第十八次偶然早遇我了,仅有的两次错过还是在下雨天。

  哎,青春期的躁动吗。

  啊对,现在介绍有些显晚,不过我叫诺爱尔,是一个孤儿,七年前被艾姨带到彼岸镇加入了这个大家庭,虽然关于外界的记忆全部丢失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如今惬意充实的生活。

  我哼着小调踱步前行,一路上看见了各式各样的行人建筑。

  彼岸镇有一部分依山而建,还有一部分堆簇在雾之木上,尽管彼此名称都颇有诗意,但外观形象却谈不上干净整洁,而是又差又乱挤成一堆,不少遗弃的房屋年久失修,排污管道满是锈迹,如蚁穴蜂窝一般蚀满了山体与巨树。

  我很中意这个破破烂烂的镇落。

  街角彻夜狂欢的酒馆已经冷却下来,全副武装的猎人们集结在赏金会所前,等待着新一轮任务分配,形如蘑菇的铁匠铺大清早就传出了一阵铿锵有力的打铁声,屋顶烟囱也运作起来。不少路人也朝我投来了注目礼,毕竟我这年龄段的基本都住在集体宿舍里,此刻还在街上走动,不是厌学逃课的小屁孩就是被领养的小天才。

  况且…………

  我无奈地捋了下耳鬓,镇上无人不知这一袭耀眼的金发。

  “小诺,早上好啊!今天也是一个人去学堂吗?”

  “恩,唐叔今天也很有精神呢。”

  “哟小诺!一如既往的乖巧呢!有机一起喝酒啊!”

  “啊哈哈…………”

  “蠢货,人家还没成年呢,该邀请共进晚宴才对!”

  “大清早就调戏未成年小姑娘,你们两个是皮痒痒了吧?要不老娘帮你们松松筋骨?”

  我对这些日常的调侃打闹也习惯了,笑着与大人们点头告别,却不小心撞在一位身材匀称的年轻人身上,顿时一堆苹果与研究报告散落一地。

  “啊!真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没看路。”

  我急忙蹲下身收拾文件,对面那人蹲下身却只捡苹果,苹果或多或少都有些坏掉,不过看他这架势似乎还准备带回去吃。

  “真的很对不起,我可以做些什么补偿吗?你————”

  我仰起头瞳孔一缩,顿时手里文件又掉在了地上,谁叫眼前这位约莫二十神色平静的年轻人,不仅是我魔导课的讲师,也是学堂里人尽皆知的魔鬼考核官。

  我咽下一口唾沫,认错似的埋下头。

  “北、北新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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