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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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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子笙不愧是常年练武的人,身体恢复得很快,不上五日,风寒已经尽数退去,因此他打算明日便启程回京。

  今晚是他们留在夏州的最后一晚,自从那日后,阮清再没出过夏州的驿馆,张季同虽然每天都来驿馆报备疫情,但他们并未见上一面。很多事情阮清都是从旁人的嘴里得知。

  所幸瘟疫已经有转好的势头,既是心有不甘,她也能放心地回京了。

  晚上,阮清和巧儿在房中收拾衣物。平日里阮清不喜打扮,因此随身带的衣服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套,而且颜色极素,头饰也只有几枚银钗子。巧儿两三下便收拾齐整,她看见阮清坐在桌前看着刚写完的药方发愣。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巧儿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名小厮手捧几盘精致的糕点。崔子笙一直知道阮清习惯晚睡,但送夜宵还是头一回。

  崔子笙猜想阮清这么晚还在看书,谁不知现在的她只是发呆罢了。

  她在这里没有能干的事儿。

  巧儿轻轻地将糕点放在阮清的桌上,说:“姑娘你看,大公子又命人送来糕点,尝一些吧。”

  阮清瞟一眼那五颜六色的糕点,模样甚是可爱,只可惜自己没有食欲。

  她摇摇头,不知为何突然叹起气来。

  巧儿见状便将糕点端到另一张桌子上,她知道阮清今晚又是不吃了。其实阮清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只是她不和崔子笙说,自己也不便多嘴。只是姑娘若是不喜欢,为何又硬耗着不说,看着每日送来的糕点难道心里不添堵吗。

  巧儿的心思全在旁的事情上,她一边假装收拾药箱一边自顾自地说话。

  “姑娘,听说大公子日夜兼程地赶到夏州,想来也是担心疫区的百姓。大公子可真是忧国忧民呢。”

  “而且大公子一来就从姑娘这儿听到好消息,姑娘是崔府的人,这次又立了大功,回去肯定是多多有赏的。”

  “不过姑娘也不用太担心,这里还有小张太医,小张太医的医术也是有目共睹的,有他在这里镇守,姑娘可以放心回京了。”

  巧儿一边说一边看阮清的脸色,阮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是在认真听还是压根儿就没听。

  虽说巧儿是崔府的家生奴婢,但在跟阮清的身边久了她的心自然也是向着阮清。现在的情形,阮清可谓是当局者迷,巧儿这个旁观者却是急得直跳脚。

  早上天还未亮,他们便要出发,阮清为了路上方便预先换上男装。

  崔子笙定定地看着阮清这副装扮,倒是没说什么。

  只是昨天他明明和她说过会给她准备马车,而且特意强调这次回京也不十分紧急……

  崔子笙装作没看见,但阴沉的脸色无情地出卖他的内心,他双腿一夹马肚,像是要把心中的无名火发泄在马身上一样,向前狂奔而去。

  后来果真如崔子笙所言,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甚至在驿馆一住就是好几日。

  阮清不明白崔子笙为什么这样急急地来,又急急地要走,等到了真正启程后,却把路程拖得如此缓慢,现在的她倒宁愿早些回到汴京,免得夜长梦多。

  今日已经是他们在驿馆住的第三日,阮清就像往常一样闷在房里看医书,自己随身带的仅有两本,这些天来都快被她翻烂,书中的内容早已倒背如流。

  从前阮清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如此无趣,虽然没有别的女子的诗情画意,但是她有自己喜爱的一切,她喜欢医药,有时若是遇着一个妙方子,那兴奋劲儿可是千金都买不到。

  但是现在崔子笙不仅仅是把她的身子禁锢,她的灵魂似乎也被困在弹丸之地,让她时时刻刻都喘不上气。

  夏天已经来了,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无休无止的吵闹让人心烦。

  闷热的天气加上乏味的生活,让阮清转而贪恋梦中的欢愉。有时她一睡便能睡上大半天,崔子笙从不过问,旁人自是不敢管。

  这日,清河来叫阮清的时候,她还在半梦半醒之中。

  清河在门外等得着急,便对巧儿说:“要不你进去瞧瞧,看阮太医是不是身子不适?”

  “姑娘只是乏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便来。”

  巧儿当然知道阮清的小心思,但不知今日大公子怎么就要见姑娘了。

  她将崔子笙要清河传达的意思转告给阮清,阮清翻过身来胡乱地在嘴里答应两句。

  她还没完全清醒呢,可是巧儿已帮她梳妆打扮,连忙推出门去了。

  外面正是日中,日头晒得很,许多天没出房门的阮清被刺眼的阳光一照,眼睛不适地紧闭着。

  外面的世界似乎离她很遥远。

  崔子笙早在驿馆的门外等她,他今日换上了浅绿色的窄袖衣服,跨在马背上的他看上去还似当初的少年模样。看见阮清从远处走来,崔子笙毫不吝啬地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舒心,这半个月来他离开朝堂,离开那些尔虞我诈,你争我抢的战争,他突然发现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简单。他连走路的步伐都放缓不少,他静静地走,静静地想,恍惚间突然发现眼前一片美好,他重新找回了一直被忽视的东西。

  背着光的崔子笙在阮清眼里看来就像从天上下来的仙子一样,那么美好,那么遥远。

  他向她伸出手,说:“来,我们去郊外走走。”

  阮清一愣,不自然地后退一步,她回过头低声问巧儿:“我的马呢?”

  巧儿也不知道今日要去郊外野游,她哪里知道什么马。

  阮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心里无措得手指都快在袖中打结。

  崔子笙微微叹气,向身后的清河说道:“把阮太医的马拉来。”

  清河哪里知道什么阮太医的马,他的心里泛起嘀咕,旁边一个小厮问道:“清河哥,这……阮太医的马……”他们没准备呀。

  清河送给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公子说有就是有,还不快牵匹好马出来!”

  终于,阮清如愿以偿地骑上自己的马,但她的心情可能只是比和崔子笙同骑一马来得好一些。

  一路上,崔子笙就像被父母禁足许久未出门的孩子一样,见了哪样都新奇,见了哪样都得和阮清搭上两句。

  阮清不知是还没睡醒,还是本身心情不大好,或者二者有之,总之她对崔子笙的话不甚上心。

  他们兜兜转转一直走到城外的一座寺庙,下人们把马儿在庙外拴好,崔子笙和阮清便进庙里游玩一番。

  这是一座很小的城隍庙,里面只有破败的城隍像,香火也不算旺盛。

  但崔子笙的高涨心情并不因此有所减弱,他们走了两圈,便靠着庙门口旁边的一棵树干坐下。

  崔子笙用衣袖轻轻地将身旁另一块石头上的落叶尽数扫去,然后看向阮清。

  “坐。”他的声音里有熟悉又陌生的温柔。

  “嗯。”

  “还记得上次,我们也是这样坐在石头上聊天。”

  提到上次,阮清又想起他们两人在函谷关将军府的那个夜晚,那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夜晚,如果不是被她愚蠢的问题打扰,她想她会把那一晚一直珍藏在心中。

  因为那是他们永远也回不到的过去。

  阮清原以为自己还会有当初脸颊发烫的感觉,但此时剩下的只有一丝苦涩和无奈。

  “我当时的确不知道。”崔子笙徐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就像夏日里吹过的风,很轻很慢,却带着丝丝的温热。

  阮清有些迷糊,不明白崔子笙的意思。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的脸,认真说道:“不知道原来我们是这般阴差阳错的关系。”

  此刻的阮清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她什么都不该说。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错综复杂,不需再添上如此浓重的一笔。

  没得到阮清回应的崔子笙并不甘心,他继续说道:“如果当初……”

  “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后悔药。公子如今已得了天下,又何必事事苛求。”

  阮清站起身来,往拴马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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