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欠债翻番猪崽易单
江揽枫更加毛骨悚然:“都在此地打工还债?那这鬼地方岂不成了有来无回了?”
陈明月边叹气边摇头,相当于默认了他的说法。孔眠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面无人色道:“我就说那面不会那么实惠,这下完了,他该不会是按一根三文钱算的吧?”
江揽枫嘴上连叫不好,赶紧扒窗缝瞧了一眼四周,看到无人追来才放心。又想起那一碗面条撑死不过几百根,按三文钱算来也还拿的出。横竖吃面也不能按时辰收费,回头那老板追来三人也有的是办法赖账,不由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前辈,长话短说。这镇上还有什么陷阱,您赶紧一并告诉我们吧。趁着我们仨还能跑路,赶紧将您困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回头先调用儒门的百十个精英来营救您,顺便把那些打工还债的人质也一并解救下。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动身……”
“告诉你们此地的陷阱没什么难的。只是六个字,勿吃勿买勿用。”陈明月小心合上门板道:“留下不要落入他们的圈套,否则极容易债务缠身。这帮人套路繁多,敲诈花样层出不穷。譬如鹌鹑蛋写明价钱一两,暗地里却是论只收费。红烧肉以块算钱,多少无知食客为之折腰破产哪。幸亏你们吃的老伍的面,若是去的别家酒楼餐馆,只怕这会儿已经被扣在后厨刷盘子了。”
三人只觉肚皮齐齐一紧,只觉刚喝下的面汤犹如铁汁般,在胃肠里咕嘟作响。半晌有人咽了口唾沫问道:“请问前辈,那面有什么特别的吗?”
陈明月道:“面没什么特别的。”
三人齐齐“哦”了一声,又听陈明月道:“是人的问题。”
几人又把肚皮一捂,就听陈明月道:“还算你们运气好,那老伍虽然是本地人。但和武氏是远房亲戚,和雷氏也有些情分在里面。两方人马都不敢轻易刁难他。再加上他卖面一不租赁店铺,用的只是街边一块无主空地。二来靠的是亲力亲为,连葱花香菜调料等都是自酿自种,和旁人并无金钱瓜葛。因此经营的竟是滴水不漏,别人轻易找茬不得。这条街上,也只有他卖的面还算公道了。”
“那就是说不会被敲诈。”江揽枫神色略有放松,随即又面色怪异的揉了揉肚子。“不过我怎么总觉得喝了他的面汤后,胃里有点难受呢?”
陈明月脸色顿时尴尬起来:“说来话长,那老伍的祖辈原先是卖酒的,并不作拉面卖面的行当。他们家的人在酒缸里泡久了,嗅觉多少有些迟钝退化。酿酱油醋的比例难免有问题。每个月总要吃坏几个……我且先给你开点药草缓解一下吧。”
江揽枫便叫苦不迭的点了点头,由着陈明月翻开药柜,从里面捧出一小把萝卜干似的东西出来。示意他嚼着吃掉。江揽枫见那东西形容干瘪,外表仿佛还蒙着层亮晶晶的沙土,十分不情愿的闭着眼往嘴里扔了一个。边嚼边道:“好像马饲料啊这玩意儿——”
话音未落,温小白忽然“啊哦”了一声。“坏了,咱们的马。”
三人进镇子上的时候急于找地方果腹,又嫌牵马碍手,遂把马匹拴在了路边无主的马槽上。想着片刻即回,况且路边人来人往,应该不会有所闪失。此刻听陈明月一讲,需要担心的赫然不是马的去向,而是他们的去向问题了。
陈明月翕动了下嘴唇,还未开口细问。只听外面有咆哮一阵风似的由远及近:“镇上又来猪崽啦!”
只听周围门板啪啪几声,竟是接连有人探头出来,问道:“谁?猪崽在哪儿?肥是不肥?可有谁家宰过没有?”
“三头猪崽,刚有人看见他们进了镇上。”说话的那人嗓门极粗,声音里透着股狗腿子的精明欢快劲。“马还拴在外面呢,应当跑不了。有人看见他们在老伍的摊上吃了面,人肯定还在这附近。你们也留意些,若能留下这三个猪崽,今年给本家的上贡也能少些了!”
陈明月掐着手里的几根药草瑟瑟发抖:“那人就是武四,这条街上的催债人。他们把待宰的外地人叫猪崽,三头猪崽说的应该就是你们……”
说话间武四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近,整条街上都听见他瓮声瓮气的质问。
“看见镇上新来的三个猪崽没有?”
“看见了赶紧上报,不许窝藏!”
“胆敢窝藏猪崽的,今年欠武家的债翻一倍!”
陈明月口中念叨着“完了完了”,跳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刚想把门关紧装作打烊。有只手恰从外面伸进来,险些把他圆溜矮小的身体抽到墙边去。后者兀自哎呦了几声,还没反应过来,外面有个一脸精明模样的中年人已经掀门而入。瞧见温小白等人团团挤在里面,更是犹如黄鼠狼见了鸡,眼中贪婪得意的神色挡都挡不住。
“好个老陈,平时连条鱼都不敢杀。居然敢窝藏猪崽,还是三个。”武四吹了吹脸上锅灰似的两撇胡子,面有得色的从怀里掏出本账簿来。掀了掀上面的条目道:“你欠武氏的十一两银子,日息七厘,月息二十一分。三年来累计欠银一千零四十两,只还了区区十九两。镇上有规定,窝藏猪崽的住户都得欠款翻倍。你是不是想被卖到晋州去挖煤啊你?”
陈明月刚靠着墙边站起来,闻言慌忙摆手:“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能血口喷人啊!我只是想卖给他们点贵价药材,回点本钱。早点把债换上,别的我可都没干!”
“没干?”武四奸笑一笑,回身指着江揽枫道:“你没干,可他们干了。那马槽上的三匹马是你们的吧,钱都没付就想跑?不知道那马槽背面刻着字,写着‘一炷香十两,二炷香翻番’吗?打从你们拴马起码有三炷香的功夫,欠武家的帐我可都记着呢!”
江揽枫被他说的连连后退,忽然一伸手道:“你给我等等,不就是一炷香十两银子,两炷香二十两吗?八十两银子我们出的起,休想让我们去刷盘子!”
“八十两银子?”武四仰头哈哈狂笑,连手中的账本都差点飞出去。“猪崽就是猪崽,武氏的帐是这么算的吗?我告诉你,二炷香翻番,是十两翻十倍,也就是一百两。三炷香一千两,加起来一千一百一十两银子。今天拿不出这笔钱来,你休想离开蓬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