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东郭救狼未必猖狂
“姚山派?”江揽枫念叨了两遍,遂哈哈大笑:“怎么听起来怪像温兄师门的名字?这要不仔细听,还真能弄混了呢。”
温小白喃喃道:“是是是一定弄混了……”
孔眠真虽不知内情,然而在团队中向来是坚定的挺温派,此时也不由出言附和:“温兄师门怎么会和这等黑恶势力通婚呢。便是别的门派,也断乎不会这样盲婚哑嫁,不经考察就擅自把弟子推进火坑里。想来不管饶山姚山,都是谣言以讹传讹,外人搞错了而已。”
温小白继续喃喃道:“是是是肯定搞错了。”
这时一旁陈明月战战兢兢出言道:“武四他是地方口音……我听说,就是叫饶山派来着。”
众人便“哦”了一声,几双眼睛齐齐望向温小白。
温小白捂着脸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哪敢说这事还是自己给师兄出的主意。此时只一味辩解:“我也不清楚!只是隐约听说有这么件事而已!何况那雷易鸣被雷劈死后,师兄也认清了他家的真面目。此事就没有下文了。哪有什么婚约续娶,都是没影的事儿!我们饶山也要脸啊!”
由是挨不住众人细细盘问,温小白只好把初衷娓娓道来。无非是师兄受命寻亲,期间询问他的意见。自己又不知为何发昏指中了雷易鸣的名讳,想不到八字还没一撇呢,那雷易鸣出了趟远门,竟然腿一瞪在破庙里糟了雷劈。死后还被翻出来许多黑料,道是暗中篡位谋害老庄主如何如何。幸好婚事还未商议起个苗头,饶山自然避而远之了。温小白肠子都快吓青了,直发誓自己再也不动这乌鸦嘴,云云。
武四听的眼睛发直,碍于绳子又无法起身,只能猴在地上道:“我我我听过!公子这体质乃是有来头的,几年前阳谷地界路过了高人,我从他口中听说,公子这种一咒一个准儿的,是叫‘反向奶’,又称毒奶来着。几位发愁的事情,只要这位公子动动嘴就可以了。”
江揽枫纳罕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动法?”
武四谄媚的说:“让这位公子立地大骂雷氏几句,咒他家破人亡就行了。等这帮狗杂种失了势,武氏的地盘自然有所扩充。我们这些讨债人原先管一条街的,以后便要管两条街。只要我有了权,把老陈的旧账一找,免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几位不就可以平安离开蓬莱镇了?”
自然,此等异想天开只换来几口唾沫啐。江揽枫卷起袖子就要打:“你想得美,这时候还不忘你武氏的祖宗。真是条好狗!真当我们几个是傻的不成?我要是温兄,非得咒你武氏先倒闭,呸呸呸!”
温小白没好气的骂道:“别说那等没用的!还让雷氏家破人亡,我是报丧的乌鸦不成?那我说句让武氏升官发财,他们还当真能发达起来?”
话毕现场诡异的沉寂片刻,武四的脸色率先垮下来:“这……”
门外却有人咚咚把门敲的山响,只听有人喊道:“武四,武四!你小子在不在里边儿!找个猪崽怎么还把门关上了?”
陈明月险些吓的跳起来,只顾指着武四道:“是是隔壁街的讨债人,来来来找他了。这可怎么办,我说不让你们绑人的。唉!”
那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掏出各自武器,在武四面前挥舞几下。直至把他吓的面无人色,躯体瘫软为止。温小白颇有深意的问道:“该怎么说,你清楚了没?”
武四点头如鸡啄米,颤声朝外面喊道:“我在里边儿,什么事儿啊!”
那人似是很不耐烦,敲了几下便停下来:“我说你小子怎么磨磨唧唧的,听好了。山庄里来了客人,老爷忙着招呼贵客,怕有失体面。说这几天押下的猪崽千万都得从后门进出,一下不许在庄里露面。听明白没有?”
武四还欲再说,肩头忽然凛凛地重了几分。只听江揽枫面色森然道:“把他叫进来,不然剁你一只手。”
武四舌头颤了颤,过了好半天才口齿不清的说:“我说武强啊,老陈今天泡的茶不错。你也进来尝尝?”
那人嘎嘎笑了几声,“我说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了,一杯茶也至于这样?还关起门来偷偷摸摸的喝,怕别人看见不成?”说完竟真的推门打算进来。
陈明月心横了横,闭眼抽去了门闩,只躲在门后屏息不动。那叫武强的讨债人推门进来,看见的便是武四僵挺挺的,泥鳅般横在地上的场景。“呦,这是……”
只听噗一声闷响,武强也倒地不起。陈明月举着门闩站在后面,只惊的下巴上的肉都一齐抖起来。“我我我打死人了?”
江揽枫遂安慰地拍了拍他肩道:“前辈别怕,您也是行医出身,打不打死人这点小事还看不出来吗。肯定死不了。”
陈明月刚松了口气,江揽枫就接着道:“顶多打成半身不遂。”
陈明月:“……”
三人把武强也草草一捆,重新插上门。也亏得陈明月手短力气小,武强不过片刻就悠悠醒转。待看到满屋子人三堂会审般的场面,不禁瞠目结舌:“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老陈你敢串通猪崽闹事,反了你了?!”
武四见过了这几人的厉害,这会儿正余悸未消。赶紧拱了拱武强的背道:“快别多嘴,这几位公子都是江湖出身。你我轻易招惹不得,他们问什么,你只说什么便是了。”
话刚说完就挨了武强一口啐。“好个武老四,饿不死的野杂种,敢跟外人沆瀣一气了?还敢坑自家人。让山庄的人知道了,你是死是活?”
武四只有苦说不出,武强还欲再骂。只见耳边嚓嚓声顿起,江揽枫又故作镇定拿剑切起当归来。瞧着那切出的当归一片片薄如白纸,中间穿插着寒光如雪粒闪烁。把他嘴硬的心打消了几分,又听温小白“不小心”的哎呦一声,手里的柴刀凭空滑脱,正直直插在他膝盖前,只差个头发丝儿的距离就要削掉他一块肉皮。武强嘴唇哆嗦了几下,立刻就跪倒求饶:“小的任凭几位公子差遣。但求几位网开一面,放我条生路。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要养……”
“是吗?”江揽枫嚼了口刚切的当归片,立刻就苦的抖了抖眉。“我怎么记得,刚才武四也用的这套说辞?你们俩老母都八十岁整?这叫人怎么信哪,难道你俩一日投胎的不成?”
武四情知自己没说过,反应自是愕然。武强不知真假,十分讨好的说:“信我,信我。武四家里哪有什么老母,只有个四十几岁的黄脸婆。他花了三十两银子从镇外讨来的。”
武四脸色一白:“我黄脸婆也比你的臭脚婆娘强!再说你哪有什么八十老母,只有个七十出头的鳏夫爹。瞎胡说什么!”
两人又一通胡乱攀咬,无非是哪年哪月你借了我的银子没还,我请了你的酒席未回。那三人听的腻了,于是又拿起刚才的萝卜干给两人塞住嘴。温小白吆喝道:“先闭上嘴!从现在起,你俩谁说有用的让谁走。剩下的那个,就……”
他瞟见武强膝盖前的柴刀,故意压低声音道:“剩的那个剁了当肉馅。”
两人果然乖乖不做声了。温小白这才耐着性子问道:“你们山庄里来客人,为什么要把猪崽从后门运进去?别人不知道你们暗地里做这门营生吗?”
武四武强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两人又着实大眼瞪小眼一番。最后武四开口道:“几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扣押猪崽又不是什么光彩营生,所以只有本地人知,外地人一概蒙在鼓里。我们老庄主平时又注重名声,爱结交些江湖清客。这等破事自然不敢让人知道。所以只有有客一来,这处理猪崽的事就交由我们处理,上面再不多管的。”
“江湖清客?”江揽枫捧腹道:“你们莫不是逗我,一帮人蛇贩子,能和清客名流扯上关系?”
武强扭了几下,哈巴着点头道:“怎么没有?公子未免太低估我们老庄主了些。我们庄主平日出手阔绰,又讲究排场。在外还是很吃得开的。这不今日上门的就是苏州来的一行人,说是赴京办事,回南途中顺便来探望的。听说庄主颇为高兴来着,下令大摆宴席……”
苏州,赴京。三人对视一眼,良久后江揽枫忍不住打破沉默道:“那人是不是坐着豪华马车来的?”
武强愣了愣,方点头道:“对,是上等的马车。拉车的良驹都用了四匹,那马蹄敲在地上,远远的跟打雷差不多。我们几个兄弟在路边见了,远远的灰土扑了一身哪。”
“那不就是云甄甄?”孔眠真寻思了半晌,忽然义愤填膺道:“云氏也太随便了吧,什么蛇虫鼠蚁都敢结交。云甄甄也是,专与乌烟瘴气为伍。得亏温兄还救了他一回,他倒往恶人窝里跑。这不成了东郭救狼了?”
江揽枫眼珠子转了转:“云甄甄这兔崽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碍于京里人多眼杂不好动手。反正咱们也得去武家的山庄走走,不如咱们去……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