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煽风点火堂会不妥
瞧见吴妈有所动摇,几人又是一番添油加醋的恐吓,结果果然奏效。约莫半个时辰后,温小白等人便坐在了雷家少爷的私人小灶里。每人面前都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猪蹄膀。
吴妈一边刷锅一边絮絮叨叨:“这厨房还是给少爷特意辟的,可他整天痴迷读书,哪吃得下那些好东西呀。日久天长,这里就成了下人的私人厨房。谁都能来偷吃,可怜少爷他老大个人了……”
“停,停停。”江揽枫啃着猪蹄,头都快埋到碗里去了。显然料理的十分不错,在场几人都吃的甚是投入。只有云甄甄带着斗笠,又不好露面。只得气呼呼的负手在一边坐着,又是女子装扮,让人看了很难不生出“怨妇”的联想来。面前那碗蹄膀一个指头也未动。
吴妈刷完了锅,知道几人是执意要听真话,只得叹了口气。坐到灶前的马扎上,往里添了把柴火。“这件事啊,说到底都是大人作的孽……”
随着吴妈的铺陈叙述,几人这才弄清楚。原来雷如孝统共有二子,长子雷易鸣是原配所生,次子雷易书却是续弦所生。从小性格含蓄内向。因山庄依循祖制要长子继承,次子最多不过分得一份家产过日子。这雷易书在家中竟是一点地位没有。加上雷老庄主专心培养长子做继承人,对二子便放任自流。随他书本堆里打滚去,即便几天几夜不出门,也不过说上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就完了。终究是不闻不问,将这儿子养的如书呆子一般。
那雷易鸣十岁出头死了亲娘,父亲虽娶了续弦,又和他无血缘关系。渐渐长的孤僻且争强好胜,有时竟因他父亲一句责骂几日吃不下去饭。好在人善于钻研经营,能搭理山庄上下生意,本来尚有几分盼头。谁知一个雨夜人出了意外,遭雷击死了。雷庄主本来哭的肝肠寸断,直道身后无人。后来随着雷易鸣这一死,背后的许多事情也被抖搂出来,无非暗中争权夺位,私自敛财之类,雷庄主心灰意冷,然而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将希望放在二子雷易书身上。省的自己当真后继无人。
谁知这一放才知不妙,二儿子早年醉心读书,早已成了颗朽木。开口便是之乎者也,丝毫不关心世俗之事。雷庄主软硬兼施,求也求了,骂也骂了,仍旧没有任何起色。加上去年秋天,二儿子的生母,雷庄主的续弦夫人一病死了。雷易书便陷入了绝境,只一味缩在书房里念叨着旧书典故。既不出门也不洗澡净面,人也渐渐癫狂起来,变成个邋遢的半傻子。
雷庄主见求告无门,只得随他去了。每日只是打听附近有哪些名声清白,又不拘规矩的人家有女儿,盼望能早给二子娶一门妻室。最不济生个继承人,也好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吴妈唠唠叨叨说完,颇为愧疚的看着云甄甄。“我也知道,少爷如今看起来忒不像样了些。附近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进来。门槛低的,老爷又看不上。非得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不可。为此才找上饶山,要娶一个有武学背景的女儿过来。老奴不求别的,只求温姑娘细细思量,拒亲的时候将话说的委婉些。也好别伤了老爷和少爷的心,还有就是以免招武氏的笑话。”
正所谓吃了人的嘴短,拿了人的手软。这几人才吃了吴妈现煮的红烧猪蹄,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再加上本来就是李鬼扮做李逵,来雷霆山庄躲避风头的。还愁不能多住些日子,哪里会自己拆台,说出退婚的话来。于是一个个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您放心放心,我们肯定仔细思量,权衡利弊。就算退婚,也保证委婉。委婉到雷庄主不忍心不同意的那种!”
吴妈见几人打了保票,这才点头说好。没过一会儿又神色紧张的看了看门外,尔后才小声说:“过几日是乡里的割友会,温小姐可以去,几位公子就别去看热闹了。因着那武氏庄主有个独女,叫武春花。生的极胖极丑。这几年正大肆四处选婿呢,只愁没人娶她。为此竟年年在割友会上搭花台抛绣球,专骗外乡客上钩的。我见几位公子都生的相貌清秀,千万别遭了那货毒手才是。”
一提武春花,温小白强忍住笑。众人面色多少都有些不自在,仿佛一齐回忆起了前几晚在武威山庄的遭遇。各自长咳短咳,装起沉默来。
良久后才有人说:“抛绣球?骗外乡客?这武氏大小姐有这么可怕?慢着,割友会又是什么东西……这名字乍一听,怎么肉怪痛的。”
吴妈也是一脸迷茫:“这我便不知道了,反正是乡里早就有的旧俗。因为每年这时候都要杀一口新出栏的肥猪祭天,割肉供祖先。有头脸的大户还要搭配台请名角儿演出唱曲,请百姓同乐。不知怎么就叫了割友会。乡里人便也跟着这么叫了。”
又一脸不屑道:“那武家频频作妖,这几年为了把女儿送出去。都是花重金搭台子,给那武春花抛绣球。幸好这几年上当的人少,即便有外乡客不慎接着了,她也嫌弃人丑不愿嫁。这几年已是全镇的笑柄了。”
云甄甄忍不住低低咳嗽几声,明显是坐不住了。转而用细细的声调说:“多谢提醒了。如莺一定提醒师兄和表兄弟小心。只请吴妈多费些心,不要让雷公子再传那些诗给我了。否则人家一介女流,实在不好向家中父母交待……”
吴妈正恐节外生枝,唯恐此事被彻查下来自己背锅。闻此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下便保证会好好监督院内动向,再有下人敢偷偷送诗送信,一旦查出绝不徇私。无论小姐还是公子,住着尽可高枕无忧。
几人又心照不宣地称赞了一番蹄膀的滋味,便告别了吴妈,各自回房休息,不在话下。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两三天,果然庄内各处相继忙碌起来。却并不是扎纸灯彩绸等物,而是抬了几大桶雄黄、朱砂等颜料,五颜六色的洒在路边。又放养了一批活鸡鸭鹅等物,道是会上祭天用的。那些飞禽脚踩着颜料到处肆虐,兼又能吃能拉,粪便格外熏人。整个山庄都笼罩在乌烟瘴气中,温小白尝试着打听总账所在,无奈上上下下口风极紧,似是无人知道其所在。只得悻悻放弃,等待合适时机。
云甄甄仍是以女装示人,期间饱受下人骚扰,时不时还要切换假声敷衍。几日下来已是叫苦不迭,忽然被雷如孝邀去洽淡一翻。回来时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关上门道:“雷如孝那老头邀我出席那劳什子割友会,还让我劝你们都出席。说要煞一煞武氏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