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曝光
所有人都被她的突然闯入给惊住了，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宗释。
只见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堪堪扶住了几乎站不稳的纪念，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你先别着急，你听我慢慢儿说？”
“慢慢儿，说？”纪念瞪着一双无措的大眼睛，整个人都还在懵圈的状态中，转头与宗释的目光相迎，呆呆地问，“说什么？你们都瞒了我什么？”
是啊，宗释，陈飞，张姨，还有她亲妈，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独独隐瞒了她一个。
所以申心亦呢？也知道了吗？那周志斌呢？
心里这么想着，又转脸看向了另一边。
周志斌也是一头雾水，赶紧摇头撇清关系：“别呀，别这么看我啊，我可跟你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纪念深知周志斌的秉性，他这个人就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就算被逼无奈撒个谎，也从没躲过她那双眼睛过。
于是又扭头看宗释，正巧看到他慌乱地撇开了目光，下意识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紧追着问：“你都知道些什么？刚才我妈那样子到底什么意思？”
对于这么一处意料之外的状况，宗释根本就没准备过，一下子没了主意，温热的手掌被她这么一抓，瞬间就凉透了。
然而当他再一次攫住纪念祈求的目光与神情，心又蓦地沉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笃定了打算说：“里头躺着的那个人，有可能是你的爸爸，纪伟业。”
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却成了宗释这辈子最最难以启齿的，当初宋舒月跟他说“分手”的时候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心疼为难吧，究竟是当年太年轻，还是如今太懂得珍惜了呢？
纪念不相信，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彷徨惊疑，渐渐就开始讥笑无奈了。
“哼哼”，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抵住了冰冷的墙根才挤出了两行泪，“我爸爸？你说那个疯子是我爸？”
宗释紧跟着抢过去，试着将全身紧绷着的女人捞到怀里来：“你冷静点儿，先听我把话说完了。”
纪念死命地挣扎却不脱，混乱中居然抬手甩出去。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整个观察室都随即安静下来了。
要知道宗家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他长这么大，恐怕也没人敢动他一根寒毛的吧。
陈飞当先“吁”了一声，僵着的肩膀随着纪念落下的掌心颤了颤，看着宗释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几根手指印，一颗自诩坚不可摧的小心脏简直要跳爆了。
“你为什么不躲？”
纪念也愣住了，眼眶里头还擒着泪。
宗释感觉到她身体软下来，捏着她胳膊的手也略微松了松。
苦笑着说：“你心里不痛快，我知道的，挨你这一巴掌，我这心里头也舒坦。”
落地窗另一边的男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就开始抽搐起来，各种医疗设备的警报声刺耳地很，医生护士忙碌的影子更乱了纪念的眼睛，本就失血过多，再经这种事，血气一下子上不来，眼前一花，脑袋一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宗释一直守在她床边，已经一天一夜了，她还是不肯醒，他就那么枯坐着，就像十年前失去宋舒月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浑似个行尸走肉。
他已经记不清那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里的多少天之后了，只依稀记得喝了很多酒，醉得连进来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醒来的时候身边睡着个女人，浑身的衣物被扯得稀烂，差不多是赤身裸体的。
“殷红——”
大吼一声惊醒，才发觉不过是场梦，而这梦又算不得真的梦，因为就在十年前，它却却切切地发生过。
生满胡渣，显得邋里邋遢的脸孔埋在手掌心，透过指缝看了看病床上的人，输液瓶里的药液已经到底了，于是起身拧掉了控制口，见纪念还没醒，
柔暖的目光又沉了沉。
“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爸爸，就是被他打死打伤了，也不会伤他的。”
陈飞推开了门之后才想起来敲了敲，被宗释回头一睨，才摸着后脑勺踱进来。
一见宗释嘴边竖起的中指，也将说话的声音压了压：“老板，刑局已经回来了，刚刚打电话让你去一趟。”
宗释“嗯”了一声，最后又看了眼纪念，才领着陈飞，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床沿出了门。
护士得了话进来接替，见病人蓦地睁开了眼睛也吓了一大跳，挤出个笑意来：“呀，纪小姐醒了呀，我这就去跟宗先生说一声，他还没走远呢。”
“不用了。”纪念冷冷地将护士喊回来，又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看，刚才的影子一直定在眼前，然而人，已经去远了。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icu病房里的人？”
对于这么个请求，小护士表示自己也没有权限决定，一是纪小姐的身体状况，二就是领导特意嘱咐过，特护病房的人谁也不能私自见。
纪念也不为难，只说累了，想睡一觉，等护士也走了，才强撑着下了床。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不记得爸爸的样子，家里的照片她也不敢看，她怕看久了，会越来越难受。
有时候做梦也想着能再喊一声“爸爸”的，然而每年都只有生涩的瓜果跟冷冰冰的墓碑，而那句“爸”，也再没能喊出口。
而现在，那个人就躺在那儿呢，这一步又一步，离地也更近了，然而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什么抽了个空，要是不扶着墙，根本就走不完这段并不长的路。
自动门门口倚坐了一个人，纪念愣了几秒后才认出来，是肖兰。
都说母女间从来没有隔夜的仇，可是这一对亲母女，却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那么大。
纪念觉得自己永远也走不进妈妈的心里去，永远也代替不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你还来这儿做什么？在你心里头，爸爸早就死了吧。”嘶哑的声线，低缓的嗓音，根本就不像是从常人嘴里发出来的。
肖兰惊了一下抬头，又很快低下去：“我，我也没想到的，我真的没想到，念念你相信我。”
“相信你？相信你什么？你没想到的，又是什么？”一连几句反问，却并不给肖兰解释的余地，哼笑两声，又接着说，“你没想到我爸爸，竟还活着吧？在你心里头，是不是就只有姐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