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尸体 X 老师
理所当然的，夏普?罗斯死了。
很难看的死法，后脑被打烂，爆开的头骨带走了他的半张脸。脑浆和碎肉掉在满是积水的泥地里。
血肉原本是红色的，被大雨一冲，就只剩发白的碎絮。倒也不全是这个颜色，他的头发是棕色的，还有那两颗瘪掉的眼球，中央的瞳孔是深褐色的。
暴雨依旧下个不停，世界却变得无比安静。连那些吵闹的受控者也变得异常安静。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在死寂了的世界里，雨声格外沉重。
·
莱克抱头坐在地上，屁股泡在凉透了的泥水里，罗斯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他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暴雨里或站或坐的人都成了一动不动的石雕。
在众多石雕里，有一个石雕格外特别。他的脚下躺着一具失去头颅的尸体，和罗斯一样的死法，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粉红色的眼眸在空中不断颤动。
海登没能成为故事里最后登场的英雄。他本可以成为那个英雄，本来可以的，只要他再快一步。
一步就好，真的只有一步。
罗斯丢出格兰姆的那一刻，看向他的眼睛里有着名为希望的东西，那是活下去的希望……
·
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被雨水润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面，没人看清他的表情。落在他身上的雨滴异常沉重，冰晶般的碎屑不断掉在水中，寒气以他为中心散开。
被他捏住脖子的男人原先还有挣扎的力量，挣扎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那只挥舞挣扎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垂在半空。
没人阻止他，也没人有能力阻止他。不管是那些遁入雨幕的结蛹者，还是身为同伴的火车护卫。
·
格纳车长站在车厢旁，无言地望着这一幕，举到一半的手缓缓收了回去。他是最应该站出来的人，阻止海登继续下去，然而……
“砰！！”
火焰自海登手中炸开，同样炸开的还有男人的头颅。头颅从蒸汽中抛出，随后重重砸在泥地里。
视线穿透被雨水润湿的头发，海登看到了空中那条消逝的粉红色轨迹。紧接着，他一言不发地迈开脚步，朝着层层雨幕之后的某处走去。
人影渐渐远去，莱克从地上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跟了过去。其余人对视了几眼，也跟了过去。
“站住！”
多琳跳下车厢，声音比平时还要冷酷，
“都给我站住！”
·
众人停了下来，莱克的脚步却没有停。多琳捏紧本就攥得极紧的拳头，指甲陷进皮肉，
“莱克，你想让罗斯继续躺在那吗？”
·
莱克僵在原地。
多琳的视线移向其他人，
“别忘了你们为什么在这，别忘了你们的身后。金姆·海登放弃了自己的职责，你们也想这样？你们也想抛弃你们身后那些真正需要保护的人？！如果你们真是这样想的，那就大声告诉我，我不会再阻止你们。”
“……”
仿佛是配合多琳一般，受控的结蛹者们再度朝车厢聚拢，安分下来的受控者们也再度陷入狂暴状态。
“叮！！”
伴随着杂乱的警报声，被暴雨笼罩的世界再度变得喧闹，火车下方却是另一幅光景。
桃坪收回视线，同亚尔维斯一起沿铁轨向前方跑去。他们的动作都很小心，像极了两个幽灵。
能如此简单的从车厢上离开，还要多亏了外界的混乱状况。不对，这种说法颠倒了因果。不是混乱创造了能够脱身的时机，是为了让他们有机会脱身才制造了混乱……
亚尔维斯的脚步慢了下来，桃坪跟着放缓脚步。想起之前的事，他率先开了话头，
“布琪小姐在我身上看到的黑色很少见吗？就我所知，好人在外陆才是稀罕货。”
·
亚尔维斯微微偏了偏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阴天总会下雨。”
“……”
桃坪没听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却知道亚尔维斯并不打算告诉他答案。他换了个话题，
“老师……”
这个词刚脱口，桃坪便感受到脖颈处强烈的刺痛，身体急速后退！亚尔维斯不带情绪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
“忘了它，我不会说第二遍。”
“……”
·
这已经不是忌讳能概括的程度，脖颈处割肤般的痛感很真实。桃坪相信，如果他再提那个词，亚尔维斯一定会不惜代价、不计后果的杀了他。那个词就拥有如此分量……
他抬起手，
“我道歉。”
·
亚尔维斯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向前移动。桃坪厚着脸皮凑了上去，语气没有一点尴尬，
“再确认一次，你的感知能收束到什么地步？”
“尸体。”
“那还真可靠。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还是希望你能尽量收束，这是避开贤者之眼的基本条件。”
七号车厢被隔成三部分，中间是用以安置受控者的区域，左侧被白布隔开，右侧就是小艾两人所在的区域，目前只有她们两个。
小萝莉站在椅子上，垫脚朝那处白布所在的位置看去。就她的年龄而言，这不是个好兴趣。大概是因为没有看到，布琪不久便将视线收了回来，专心起自己的工作。
将沾着血的白手帕放在水盆里搓洗了一番，稍稍拧干，随后用手帕擦起了小艾沾着血的脸。白色裙子上粘了不少血渍，往日颇在意干净的布琪并没有介意，动作娴熟，像是经常做这类事。她生的本就可爱，做事时的认真劲将这份可爱发挥的淋漓尽致。
想要个这样的女儿。
看到她的人大抵会生出这种想法。躺在简易病床上的小艾没有产生这种想法，想要什么孩子这种话题对她而言有点远。即使那个男人曾开过类似的玩笑，她也没有真的去思考过那种事。
那家伙想去哪？想要做什么……
布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
“小艾姐，你还是离开那个人比较好。”
·
小艾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车顶的黄灯发呆。她的沉默似是让小布琪误会了什么，一脸认真地解释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黑色，那个人很危险，很危险很危险，真的很危险，”
小萝莉用了很多个危险，想来是真的很危险。她又板起脸，声音十分郑重，
“小艾姐，一定不要相信他，记住了吗？”
·
小艾依旧没有说话。
小萝莉咬了咬牙，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蓝色眼眸染上一丝金黄。未等她看过去，一只手挡住了眼睛，
“不要随便对别人使用能力，很危险，”
小艾的声音很平淡，却不难听出训斥的意味，
·
布琪低下头，声音有点可怜，
“对不起。”
“恩，”
如此回了一句，小艾将脸朝向下着雨的窗外。
·
布琪微微抬头，观察着小艾，确认她没有真的生气后，小心脏安静下来，注意力被女子苍白的脸吸引。
惨白，病态，虚幻……人偶的脸被病态的白渲染着，在灯光下发着微光，闪烁着奇异的美感。那双微微垂下的眼眸里蓄着些难以描摹的奇妙情绪，布琪觉得此刻的小艾很漂亮，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