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矿城 X 干净
这趟多灾多难的旅途在正午迎来终结,火车抵达了终点:矿城。
爱勒贝拉在魔兽上的命名品味影响了其他领域,矿城便是一个例子。不难从这座南部城市的名字里知道它的地方特色。
矿城矿藏总量大,种类丰富,从金属矿到非金属矿,从一般矿石到特种矿石,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是一片被神眷顾的土地。
依靠这样的地利,矿城的产业偏向十分明朗,城内约70的居民从事矿业及矿业相关的工作。理所当然的,这里拥有内外陆最顶级的矿类专家,最先进的矿山设备,以及最系统、最高效的精炼程序。
除了资源本身之外,矿城第一矿业大学在这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现今,这所最早由退休矿业相关人组成的‘老年养老院’比专职培育修行者的矿城大学还要受人瞩目,各国有志从事矿业的人,基本都会来此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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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国在政策的明显倾斜也促成了矿城的‘一家独大’。
尽管内陆由五个以宗门为核心的国家和一个由中央政府为核心的联盟国构成六方格局,但极端的产业分工经常让人忘记这种格局。相比六个国家,它们更像一个在形式上被分为六部分的有机体。
最具典型的案例要属忻国的矿业和薬国的作物培育,前者在矿业的全部流程都维持着一流水平,后者的农田面积占爱勒贝拉的60以上,各地在用的高产作物也全由薬国培育。如果薬国当年粮产不足,内陆都要跟着饿肚子。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环境优势和政策支持外,最重要的因素要属修行者,准确来说是宗门。
祆教的【土】、【火】相关术式在矿业上的优势无人能比。前者不仅在发现矿石上有天然优势,还能用术式降低剥采比,让采矿过程维持在近似露天开采的状态,大幅降低采矿成本。后者在精炼中的作用自不必说。
生产资料和技术的集中成就了矿城,各地不遗余力的技术供给让矿城的优势得以不断放大,所有人都能预见这座城市让人炫目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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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座工业城市,矿城有着内陆工业都市的特征,朴素的繁华。街上行人的衣着偏向朴素与使用,极少见颜色艳丽,设计复杂的着装。同样朴素的还有矿城的街道。
这里的建筑被一层灰蒙蒙的东西罩住,那并不是灰尘。矿城建筑使用的石料是矿石加工后的废料,在最初,由这类废料加工得出的建筑材料有着灰色偏黑的槽糕色泽。出于对这种颜色的厌憎,人们改良了【融石】装置的加工配方,制造了纯白的优质建筑材料。
所以,不同于各地青色的建筑主材,矿城的建筑基色是极为纯粹的雪白,但这种主材有个称不上缺点的缺点,随时间氧化发黑。那些罩住建筑的灰蒙蒙物质,便是由此而来的。有居民会选择定期处理,但有人将其视作某种值得炫耀的历史沉淀。
在建筑风格上,与忻都的常见的建筑不同,矿城的建筑少了许多装饰,魔兽雕像的出现频率并不高。当然,加一号的建筑设计思路依旧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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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坪从慢悠悠行驶的观光马车上探出头,欣赏着这座别名‘白石城’的美丽城市。得以与内陆城市夸张的下水道网络,昨夜暴雨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被正午阳光笼罩着的城市建筑发着光。
他的视线在路人脸上扫过,没有发现昨日那起事件引发的变化。桃坪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观察其他人时,也有人在观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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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光马车的速度不快,这降低了跟踪的难度。
那是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她的打扮和这座城市很配。黄色的休闲草帽下是如瀑的黑发,姿容秀美恬淡,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女子刻板的表情,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好接触。
女人的打扮真是不可思议,昨夜还是艳美无双的红衣佳人,只是换了身装束,就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女人。或许应该关注另一件事,她是如何通过城门的身份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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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对矿城的风景没有兴趣。和小萝莉布琪不同,过往岁月中的多数,她都生活在内陆,对这的一切都很熟悉,熟悉到腻烦。有时思考自己叛离的理由,眼前过分干净的城市常被列为备选理由。
和多数人一样,她也喜欢干净,但眼前的城市干净到异常,就和内陆的其他城市一样。
这起源于一段不甚光彩的历史,准确来说,这起源于一个过分光彩的男人。
在无数传说故事里,贤者拥有超越人智的智慧,开天辟地的力量,并且,那是个对凡人充满同情,对凡人眷顾有加的特别存在。如果世间存在‘完美的人’这一定义,那它的基准一定会是以贤者为模板。
然而,那个被夸大为神的男人也有缺点:任性。贤者很任性,普通人的任性只能造成困扰,贤者的任性却会演变为一场场灾难,不管是对修行者,亦或是对普通人。
内陆干净到异常的城市,便是任性的贤者制造的一个‘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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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统合大战过渡到新时代的内陆住民并不具备自觉维护城市卫生的优异品行,多数人还停留在随地大小便的水准。城市卫生是个很微妙的问题,它的性质注定它不值得大动干戈,而那些根深蒂固的习惯又难以通过温和的教育在短期实现。
让这一切发生变化的是贤者,撇开无聊的虚饰,改变这一切的是贤者碾压一切的暴力。
圣历23年,《城市卫生条例》被确立,截止圣历48年,数百万人因违反《卫生条例》被捕,详细数字未有记载,唯一清楚的是,所有违规者都被迫承担就‘罪行’而言过分沉重的劳役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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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格局未稳时实行这种全面且严苛的卫生改革,完全称得上暴政。如果不是贤者对宗门绝对的掌控力,如果不是修行者的能力过分强大,阶级革命或许就会因这种‘可笑’的原因在爱勒贝拉上演。
罚款,拘禁,告发,劳役,肉刑……
贤者用恐怖统治实现了那个正常想来十分可笑的目的,大名鼎鼎的实验都市也在这种背景下得以确立。
现行的《卫生条例》已经恢复正常,但年岁大一些的老人,依旧会用‘垃圾管理局的人来了’这种话吓唬小孩。
清晨自小巷醒来的酒鬼,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确认自己在哪里,而是确认自己吐到了哪里。
这是从当时流传至今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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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陆城市的干净建立在过往数百万人的不幸之上。有趣的是,不少历史学者对当时的举措持肯定态度,甚至认为应该加重处罚。
圣历初期的内陆处于从无到有的建设阶段,因《卫生条例》成为免费苦力的‘犯罪者’成了最稳定,也是最廉价的劳力。不夸张的说,没有那些人的‘无私奉献’,爱勒贝拉无法成就当下的繁荣。
不仅如此,由宗门主导的特殊政体向由王室主导的民间政体的过渡是前所未有的尝试,改革过程的摩擦和矛盾无法避免。同时,内陆还存在统合之战的残党……
那是个所有人都在迷惘的时代。尽管粗暴,但那样的统治方式却是人们最熟悉的生活方式,在大人物们的压迫中度过一生,如此而已。贤者做的,不过是用一个看似可笑的理由导出最佳的结果。
时光荏苒,记得那个时代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事实上,即使听闻,或是从书上读到相关记录,了解到那个时代发生的种种不幸,也没有人会去否定那个人,因为那是贤者,这比任何理由都有效。
这片大陆的所有荣耀都归于贤者,而这片大陆所有的不幸都要归于执行者的无能。
所谓贤者,便是这样的定义。
十二讨厌贤者,讨厌无所不能的贤者,讨厌明明能做到一切,却唯独没有改变某个现实的贤者……
她停下脚步,视野中的男女从观光马车上离开,步入了一间名为长安食居的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