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处决
“嗯……”
赵风菱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情绪正在蔓延，让他的心中宛如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在这种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妈，爸爸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他们要把爸爸绑起来？”
那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正拉扯着一个妇女，用纯真而又困惑的口吻询问着。
那个女人的表情相当悲哀而又无奈，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最后只是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
赵风菱的瞳孔紧缩了起来，连同着插在口袋里的手也握紧成了拳头。
他知道的，那个女人的内心有多绝望、多无助。
孩子的询问就像尖刀一样刺痛着母亲的心，可是为了孩子，她忍了。
而在行刑场的日本人则是很有素养地站成了一排，纷纷举起枪，对准了被以低头跪地姿势固定在10米开外位置的死刑犯后脑勺。
有个手持日本刀的男人应该是这里的队长，仿佛为了让更多的中国人看见这一刻，他才在之前让手下的动作拖沓一点，直到现在，他那锐利的眼神环顾了一圈底下的人群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准备……”
他用阴沉而不带情感的声音开始下令。
同时，赵风菱甚至听到了枪管中零件那宛如兽牙撕咬的摩擦声。
他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几乎要把皮肤割出血来。
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一下！”
刚才那个被孩子询问着却一直沉默的母亲好像终于崩溃了，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那个队长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泪奔地跪到在地。
“太君……拜托你不要杀我家男人……我们的孩子就只有一个爸爸……呜呜……而且我不能没有他……他已经知道错了 ……”
女人用不成声的抽泣断断续续地祈求着那个队长，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又在下一刻就结成了冰。
而呆立在原地的小孩子只是愣了一会儿，就本能地哇哇大哭起来。
“娘。”
他步履蹒跚地跑到了母亲旁边，笨拙地试图安抚自己的母亲。
而那个被女人突兀抱住腿的日本人微微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妈的，哪来的野女人。”
说完，他用力地一脚踢向女人的头。
可怜的女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被踢晕了过去。
“娘！”
小孩子哭的更厉害了，但是日本人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向小孩，将他踢飞出3米开外。
在那之后，他直接对着持枪的日本兵挥起了手；
“开火。”
砰。
砰砰。
陆陆续续地，接近十声枪响在空旷的雪地响了起来。
随即是有些沉闷的、尸体砸落在地面的声音。
“噶……”
本能地感觉到了恶心，赵风菱的瞳孔紧缩成了一条线，同时他捂住了嘴巴，弯下腰跪在了地上。
刚刚那副场景，他怎么样也忘不了。
血花炸开，将洁白的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而女人和小孩被日本人踢晕了，生死未卜。
这就是……日本人对待中国人吗？
明明在自家的时候，千字一文对自己的态度算是温文尔雅，在警察局的时候，日本的警官兢兢业业，在学校的时候，日本的老师严肃认真。
然而，脱离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小圈子，来到最广大的旷野，赵风菱意识到了，国已不国。
“呜……呜……呕……”
于是，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随着自己那深深的后悔感和厌恶感变得更强，他直接把中午吃的粥吐了出来。
站在他旁边的夏鸢动了动脚。
“这就是我们，想要改变的。”
听着少女冷冽的声音，赵风菱抬起了头。
只见夏鸢望向刑场的眼神没有一丝惊恐，只是比北风更尖利的寒冷，以及刺骨的恨意。
···············
午后。
保安队驻地。
作为副队长的许青铜今天心情相当轻松。
让队里的人把院子里的积雪扫了扫，他穿着薄薄的衣服打了一套拳，自我感觉良好，于是他索性搬了一张长椅躺在这儿晒太阳。
虽然温度是零下，但是穿着厚实衣服的他根本无所谓，甚至还能够享受地闭上眼睛，啃食一条自家带来的哈尔滨红肠。
而赵风菱坐着一辆人力车来到了驻地的门口。
许青铜在看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后，忙不迭地站起了身。
“哎呀呀，队长好队长好。”
“嗯。”
赵风菱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他一句，随即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房间里。
这下许青铜变得一头雾水。
自己的队长可是练家子，怎么今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呢？
而赵风菱在进入办公室之后，就像被抽去骨头一样地让自己深陷进软软的椅子里，同时头无神地仰起。
今天中午，他受到的刺激着实有些大，让赵家少爷表现地有些消沉。
别说杀人了，作为本质上还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赵风菱可是连鸡都没杀过了，而今天他终于见识到了集体处刑的场面。
而当时，日本人那嗜虐的表情、围观群众冷漠恐惧的表情和女人孩子绝望的表情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心里。
而此刻赵风菱忍不住把手摸向了自己的口袋。
自己作为保安队长，自然是有配枪的，不过自从上面给自己配发了枪支弹药、并偶尔派遣警察来保安队指导用枪后自己从来都没有开枪过打人，即使遇到需要暴力解决的事件也只是用警棍敲打，亦或是赤手空拳解决了事。
不过现在当他摸到口袋中手枪的枪柄时，那金属的触感却变得如此冰冷，让自己不寒而栗。
切。
赵风菱砸了砸嘴。
他也不傻，当然知道为什么，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自己在看见那些日本人规定的死囚被处决的场景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枪这玩意的危险。
一想到自己居然天天带着这么个危险玩意，他就忍不住发起抖来。
“呼……呼……”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了手，从桌子旁的热水壶里倒了一盏茶，在一口喝下一大杯之后，赵风菱才觉得自己有了一种活着的安心感。
丝丝暖意顺着咽喉蔓延到全身，赵风菱的力气也稍微恢复了一点。
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