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梦路上

  梁俊毅刚迈进卫生间半步，一股刺鼻的酒气便传进他的鼻中，掺杂着胃液和食物的糜烂气息，着实令人作呕，他第一次闻到这么恶心的味道，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勉强屏息收拾干净后，赶紧跑到外面大口喘气。

  等他回来时，孙素云又道：“今天客人多，注意看着点卫生间，晚上要是客人走得晚，桌子什么的就不用收拾了，等明早我来干就行。”

  梁俊毅点点头，四处走动看了看客人的用餐情况，仿佛要打一场硬仗。

  小小的啤酒屋人声鼎沸，乌烟瘴气，透过半门帘，隐约看见包间里那对美女双目迷离，慢吞吞地讲着云里雾里的话。最里面的包间里热闹非凡，那群俊男靓女各个精力旺盛，男人的嚎叫声、女人的尖叫声并作一处吵得人耳鼓生疼，夹杂着许超如同蒸汽机一般的呵呵笑声。张姨抽出空隙走到前面透气，双胯累得失去了往日的风骚，不住伸手拭着额头的汗向孙素云倾诉今日的辛苦。

  晚上10点多，最里面的包间门终于打开，那一众俊男靓女走出来，许超赔笑着一块走出，离老远就能闻见他们身上的浓重酒气，但每个人都神采奕奕，毫无醉态，一见便知道都是练家子，不过许超却明显一步比一步蹒跚，不出3分钟便要倒下，原来这些人可不管他有没有糖尿病，打着感激的名义车轮战他一个，令他如同羊入狼群一般。

  为首的阔少爷吸了一口烟，对孙素云道：“算一下多少钱。”

  孙素云低着头用计算机加来加去，许超醉醺醺地笑道：“算什么，别算……了，我请……你们的。”

  那人转身道：“那多不好？今天让你破费这么多。”

  许超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弟，我之前……都跟你说……明白了，这次我请。”

  那人摇摇头道：“不好不好。”转过头对孙素云道：“算一下。”说着便将手伸进兜里去拿钱包。

  许超见状一步抢过去，按住他的手，突然脚下一软，扑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忙扶住许超，道：“许哥，没事吧？”

  许超强自站稳，笑道：“没事，没事。”边说边往外推那人，孙素云见状对梁俊毅道：“快扶着你许叔点。”梁俊毅依言而行。

  那人边走边回头对孙素云道：“那我下次一块算，这次先给我记上。”

  许超笑道：“记什么……记？不用记，你们慢……走就行了，想来随时来。”

  许超一直目送着他们都坐上了车才转身往回走，梁俊毅扶着他坐在了他平时坐的位子上，许超的屁股粘到椅子后便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没出10秒，便有了鼾声。

  梁俊毅转身低声对孙素云道：“他们吃了多少钱？”

  孙素云叹了口气，低声道：“600多。”

  梁俊毅略觉吃惊，暗道前两日财神爷送来的财富全被这一干妖魔鬼怪散光了，低声道：“他们经常来吗？”

  孙素云转身翻出几张账单，递给了梁俊毅，低声道：“自己看。”

  梁俊毅一一翻看，账单上都有日期，孙素云递过来的这几张账单上记着同一个人的名字：郝飞。只见他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便光顾一次，每次都消费了不小的数目，可账单底下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欠”字，最早的日期是2011年5月1日，纸张都已泛黄。梁俊毅将账单还给孙素云，低声道：“他们就从来没付过账吗？”

  孙素云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之色，低声道：“就上次一口气直接给了2000，有什么办法？人家就是查你的，你就得好好伺候着，还不能给人坏脸色，我和你许叔还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梁俊毅愤愤地道：“这班人渣！”

  孙素云赶忙低声道：“你小点声。”

  梁俊毅不再言语，他虽然讨厌许超和孙素云的小人嘴脸，但对郝飞这等仗着自身职位之便混吃混喝的行迹更为痛恨，恨到牙根发痒，当下不禁对许超和孙素云的遭遇深感怜悯，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可转念一想，都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兄弟啤酒屋倘若光明磊落，又怎么会怕人查？这般娇惯着这群人渣，岂不是陷入了恶性循环？他们这么放肆，都是许超和孙素云纵出来的。但又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换作是我，我能怎么做？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解决，他暂时将这事放在脑海的一个角落，默默地走进包间，只见那里面仿佛被魔鬼施了法一般，杯盘狼藉实在不足以形容此间情况之万一，孙素云将前面事物处理完毕过来帮忙，见状惊道：“我的天呀，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太能糟蹋人了！”

  两人将桌面和地面擦了好几遍才勉强弄干净，孙素云又道：“明天提醒着我点，这个包间里的桌布和椅子上的套全都得拆下来洗，黏了吧唧的没法接待客人。”

  梁俊毅点头答应。

  这个时间却依然有客人进来，弄得孙素云都不想接待了，张姨只得跟着加加班，后来客人少了些，她二人都披了外套下了班，此时许超还在桌子上熟睡。直到12点，包间里的两个美女才吃喝完毕，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地到前面结账。

  自她们走后，又陆续进来几波客人，梁俊毅一人接待，虽极不情愿，却毫无办法，更不敢表现出不满。

  这一天，他精疲力尽，双目酸涩，上下眼皮直打架，出了一身臭汗，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僵硬沉重，且胀痛无比，脚上生的汗浸湿了鞋垫，反将脚泡得甚是难受。

  后来前面的客人陆续结账走人，梁俊毅学着许超的方法将前面以及走廊的灯都关了，只剩下一个包间有客人还亮着，孤单得如同海边的灯塔。此时前面还有一桌餐具酒瓶等自结账后没收拾，他想动身去清理，可疲惫的身躯却不答应，况且孙素云已经言明可以等明早她处理，当下便坐在柜台后休息，等着包间里的客人出来结账，此时许超依然鼾声如雷。凌晨2点，包间里的客人走出来见外面漆黑一片，结账时便连连向梁俊毅道歉，梁俊毅只能无奈地笑称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