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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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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薪芳静静地坐在窗边,暗暗用力握紧酒杯,樽已空。

  她忽然抬起头来,掠了掠鬓边的乱发。

  她的眼光望向窗外,眼波朦胧,似已有了些酒意。

  她的嘴角又露出那动人的微笑。

  但她的心中却有一种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能了解这种感觉。

  为什么酒与忧愁,总是分不开呢?

  酒已入愁肠,却没有泪。

  酒在愁肠,泪在心里,脸上却只有笑容。

  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尽。

  她笑得虽美,却仿佛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之意。

  一种比甜还有韵味的苦涩之意。

  她的笑容虽然苦涩,朦胧的目光却是冰冷的。

  冷的如同冰封的河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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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跪走在长廊里。

  温暖的冬日照在他的身上,令他得意的心情更加得意。

  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谋划了很久。

  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他独自一人谋划的。

  他只相信自己,他不敢相信别人。

  他不知道满朝公卿谁是宣姜的心腹,谁又会为了成为宣姜的心腹而去告密。

  宣姜是卫国历代夫人中最有手腕的一位,绝对不是之一,只会是唯一。

  他明白,如果不能除掉宣姜,卫国的公卿世家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他得意的在心中又将整件事细细梳理了一遍。

  有的人回想得意之作,是为了为了自己夸耀自己,但他不是。

  他只是为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他一直很小心,他绝不允许自己犯下一丁点儿错误,他不想自己像郑国的雍纠那样功败垂成,最后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四年前的冬天,当满朝公卿迫于宣姜夫人的压力,拥立公子朔嗣位时,他就开始了谋划。

  计划中的第一步,就是要取得宣姜夫人和卫侯朔的信任。

  只有取得了信任,才能在最近的距离发现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

  在满朝公卿还在观望时,他就向宣姜夫人和卫侯朔表达了效忠之意。

  他不仅仅是向宣姜夫人献上了自己的忠心,还有宁氏一族的忠诚。

  他还力压族内的不同声音,甚至不惜将嫡子逐出家门。

  他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契机。

  四年的隐忍,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

  郑伯突出奔蔡国后,在蔡侯封人的帮助下占据了郑国的栎邑,宋公冯为了郑伯突的贿赂,约同鲁、蔡、卫共同出兵帮助郑伯突复国。

  他打消宣姜夫人和卫侯朔是否出兵的犹豫和疑虑。

  现在的郑伯忽在被祭足接回国之前,在卫国避难已经整整四年。但在复位后却似乎忘记了送其复国之劳,并未修礼来谢。

  而卫侯朔嗣位已经四年,除了那次派兵助齐僖公禄甫攻打纪国,并未与诸侯相会。

  在他的进言下,宣姜夫人和卫侯朔下定了出兵的决心,而且必须由卫侯朔亲自领兵出征。

  他知道,机会来了。

  卫侯朔这四年来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国君之位上,不过是因为满朝公卿忌惮宣姜夫人的心狠手辣。

  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牺牲掉的女人,还有什么是她不会做的?

  而这个女人又占据着卫侯嫡母的位置,在卫侯尚未成年的时候,凭借着手中的权力,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一个身为齐国国君的哥哥,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必须要将她从这个位置上拽下来。

  这世间的事情还是必须由男人说了算,哪里能够让一个女人坐在朝堂之上指手画脚。

  所以,当卫侯朔领兵出征之后,他就找到了公子职和公子泄,开始了计划的第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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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前面急步而行的公子职和公子泄,宁跪的眼中充满了不屑之意。

  他实在想不通,当年宣公晋为何会将世子伋和公子寿托付给这两个人。

  若是当年卫宣公晋肯将世子伋托付给自己,现在的卫国肯定会是另一番模样,满朝公卿也绝对不会任由宣姜这样一个妇道人家肆意摆弄,而宁氏也绝对会力压石氏,当之无愧地成为诸世家之首。

  想到自己昨日找到这两个人时,二人那种大惊失色的神情,他眼中的不屑之意更浓了。

  不过是要他们暗中在昔日世子伋和公子寿的旧臣中散播卫侯朔兵败身亡的消息,二人就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而请他们今天一起进宫和宣姜摊牌,二人更是惴惴不安、栗栗危惧。

  刚才面对宣姜时,二人那种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模样实在是令自己觉得找了猪一样的队友。

  若非需要借助二人的身份与地位,自己是绝对不会与这样的两个人共事的。

  下一步,就要趁此机会迅速拥立新君了。

  公子顽作为宣公晋的长子,虽然是庶出,但按照无嫡立长的礼法,确实是第一人选。不过公子顽在宣公晋病薨后就出奔齐国,而齐国又是宣姜的娘家……

  如果不立公子顽,就只剩下公子黔牟。虽然公子黔牟既非嫡出,也不是长子,但有个周王女婿的身份。

  反正无论公子顽和公子黔牟哪一个成为国君,宣姜都不可能作为国君嫡母的身份对朝政指手画脚了。

  那个女人,就让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宫室之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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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玜瑆和珹琟也站在窗边。

  珹琟呵出一口白气,道:“齐都的冬天比卫都的冬天更冷。”

  “哪里的冬天都是这样的冷。只是看你是否习惯而已。”

  “看来我要试着适应齐都的寒冷了。”

  “想来齐侯对这个外甥不会太过亏待的。”

  “但是一个失国之君也不要奢望有太好的礼遇。”

  “朔儿年纪还小,现在吃点苦头也好。”

  “恐怕是你想借着这个机会和自己的儿子多些相处的日子吧。”

  玜瑆笑了笑,没有作声。

  “公子顽现在也在齐都,你看他二人……”

  “我想公子顽是不会主动去见朔儿的。你告诉朔儿也没必要去找公子顽。”

  “不知道薪芳在卫国……”

  “这倒不用担心,她在卫国是安全的。毕竟现在的齐侯是她的哥哥。”

  “依你看,我们在齐国需要待多久?”

  “齐侯现在一心想着灭纪,至少要等他了解这桩心愿后才会送朔儿回国复位。”

  “这么说的话,这段时间不会太短。”

  “应该也不会太过久远,预料十年之内应该……”

  “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朔儿还小,等得了这十年。”

  “他等得了,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得了。”

  “有璒琒在这里,你还怕等不了?”

  “一个不喝酒的人,我是宁愿一辈子不和他见面。”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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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王元年,宋庄公冯邀约鲁桓公轨、蔡桓侯封人、卫惠公朔伐郑,共纳郑厉公突;卫惠公朔怨郑昭公忽不谢复国之劳,且即位以来未与诸侯相会,遂与宋庄公冯协谋,自将而往。

  十一月,卫大夫宁跪与公子职、公子泄歃血定议,谣言卫惠公朔伐郑兵败身死,迎公子黔牟即位,遣使告立君于庄王;宁跪引兵营于郊外,以遏惠公朔归路。

  宋、鲁、蔡、卫四国合兵伐郑,不能取胜,只得引回;卫惠公朔回至中途,闻国内作乱,已立公子黔牟,乃出奔齐国;齐襄公诸儿曰:吾甥也。厚其馆饩,许以兴兵复国。

  公子泄欲杀宣姜,公子职止之曰:“姜虽有罪,然齐侯之妹也,杀之,恐得罪于齐。不如留之,以结齐好。”乃使宣姜出居别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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