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弑鲁君
鲁桓公轨双眼渐渐凸出,全身的肌肉都渐渐失却控制,突然觉得胯子一片冰凉,大小便一齐涌出,双腿渐渐向下弯曲。
他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他实在不能相信齐襄公诸儿会安排人在这儿暗杀自己。
可是他非相信不可!
突然间,四下一片死寂。
齐襄公诸儿冷冷地看着鲁桓公轨逐渐冷去的尸体。
其他的人也都眼睁睁地瞧着,没有作声。
每个人都在眼睁睁地瞧着这位诸侯可怕的死法,每个人都已嗅到从他身上突然发出的恶臭。
有的人胃里已在翻腾,忍不住要呕吐。
令他们呕吐的并不是这恶臭,而是恐惧,他们仿佛直到现在才突然发现“死”竟是如此可怕,如此丑恶。
他们并不怕死,但这种死法却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一个人突然弯腰呕吐,另一个人突然倒在地上,抽起筋来。
一个人突然痛哭,无声的痛哭。
玜瑆又何尝不想痛哭、呕吐?
他心里不但恐惧,也很悲哀。
他实在想不到人的生命有时竟会变得如此卑贱。
公子彭生没有再出手,从人群中静静地穿过。
他走到齐襄公诸儿的面前,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的手还在颤抖。
就是这双手,不但夺去了人的生命,也剥夺了人的尊严,更撕碎了礼法。
甬道的尽头有扇门。
门关得很紧,而且从里面上了闩。
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和呕吐声一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玜瑆慢慢走过去,拉开了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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蕥蓱走进房间。
她痴痴地站在鲁桓公轨的尸体旁,痴痴地望着鲁桓公轨已经冰冷的尸体。
她并没有哭,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她就这样冷冷的站在那里,她的目光也是冰冷的。
她的泪,是不是已经流尽?
她的心,是不是也在逐渐冷去?
齐襄公诸儿的脸色沉重如铁。
他走过去,紧紧地揽住了她的柔肩。
蕥蓱看到他的手,冷冷道:“拿开你的手,请你以后永远也莫要再碰我。”
齐襄公诸儿的脸忽然起了一阵痉挛,就像是给人抽了一鞭子。
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凝注着蕥蓱,道:“你已全部知道了?”
蕥蓱冷冷道:“世上绝没有能永远瞒得过人的事。”
齐襄公诸儿霍然转过头,盯着玜瑆,道:“是你,是你告诉了她。”
蕥蓱忽然笑了笑,笑得很苦,很涩,道:“其实用不着他告诉我,我也早就知道了。”
齐襄公诸儿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蕥蓱的声音还是冷冷的,道:“从两年前齐鲁在奚地一战那刻起,我就知道注定会有这一天了。”
齐襄公诸儿凝注着她,用颤抖的声音道:“你既然知道了,为何……?”
蕥蓱突然大笑,道:“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就因为我是齐国的女公子?”
她突然又止住了笑声,冷眼从左至右将屋内的人缓缓地横扫一遍。每个人的眼光与她的目光相触,心中都不由得一震。
她最后将目光停在了齐襄公诸儿的脸上,厉声道:“你要记住,我现在已经不再是齐国的女公子了,而是鲁侯的夫人。你们,都是杀死我丈夫的凶手。你们慢慢等着,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完,蕥蓱又嘶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谁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笑,还是哭。
齐襄公诸儿站在那里,看着晕在地上的蕥蓱,似乎已变成了个木头人。
玜瑆看着他们,黯然自语道:“这是谁的错……这究竟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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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躺在榻上的蕥蓱,玜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嫮媜嵙”小院。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蕥蓱的声音:“先生就准备这样走了么?”
他又转过身,看着已经坐起身的蕥蓱。
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惜。
她却轻轻一笑,道:“先生可是可怜我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寡妇么?”
他的目光带着黯然。
她继续笑道:“就算成了寡妇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无拘无束,想什么时候见到先生,就可以什么时候见到先生;想在哪里见到先生,就可以在哪里见到先生。”
边说,她边自榻上站起来,轻轻地在地上舞了一个圈。
她盯着他,道:“刚才的戏可还演得真实么?想不到诸儿哥哥还有这样的本事,应该也是先生所教的吧。”
说完,她的脸上的笑容一收,冷冷地道:“不过,还是要麻烦先生回去转告诸儿哥哥,戏演完了,他答应我的事情也莫要忘记了。”
“第一,将鲁侯的死讯传回鲁国,让同儿早一点嗣位。”
“第二,派两名得力之人入鲁辅佐同儿,盯住鲁侯的庶长子庆父。我可不想同儿象姐姐的孩子那样,卫侯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被放逐。”
“第三,鲁国我是不想回去了,目前就在齐国暂住吧。”
“最后一点,是希望先生莫忘‘叮咛’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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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齐都,桃花绚烂。
玜瑆站在宫中长廊,望向宫外的那片桃林,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念道:
桃有英,烨烨其灵。
今兹不折,讵无来春?
叮咛兮复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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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元年正月丙辰,齐襄公诸儿、鲁桓公轨、纪武侯会盟于黄。
五月丙午,齐、鲁战于奚。
庄王三年正月,庄王以王姬下嫁齐襄公诸儿,使鲁桓公轨主婚。鲁桓公轨因与夫人文姜如齐。齐襄公诸儿亲至泺水迎候。
四月,齐襄公诸儿与鲁桓公轨、夫人文姜同返临淄,留文姜宿于宫中。鲁桓公轨疑文姜与齐襄公诸儿有不伦之事,为齐襄公诸儿所闻,命力士公子彭生弑鲁桓公轨,并使人报鲁迎丧,曰:“鲁侯醉后中恶。”
鲁世子同迎鲁桓公轨丧车柩至郊,即于柩前行礼成丧,然后嗣位,是为鲁庄公。
庄王四年夏,鲁庄公同使大夫颛孙生至齐迎文姜。文姜车至禚地,不愿再行。鲁庄公同乃为筑馆于祝邱,迎文姜居之。文姜遂往来于两地。国人闻知,作《载驱》以刺文姜。诗云:
载驱薄薄,蕈茀朱鞹。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四骊济济,垂辔沵沵。鲁道有荡,齐子岂弟。
汶水汤汤,行人彭彭。鲁道有荡,齐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鲁道有荡,齐子游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