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是魔又如何
“孙寒听着！限你今日太阳落山前滚回聚贤楼，不然你父母便剥皮抽筋，你的至亲族人也难逃一死！”
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周家伙计，被周天雄授意，一路狂奔高喊。
周天雄料定孙寒不会走远，定是在哪处隐蔽躲藏了起来。
他要以此法逼孙寒现身。
“孙寒听着……”
“孙寒在此！”
一蓬头垢面，面目狰狞的青年，睚眦欲裂，双目中溢出满腔怒火，猛地从一旁桃林中窜了出来。
仿佛流矢急射，直直撞向了这匹快速行过的强健大马。
马儿受惊，陡然一声嘶鸣，下意识直立而起，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前蹄。
背上的周家伙计猝不及防，被猛地从马背上甩落而下，滚到了一旁。
一只满是泥垢的大脚，当即踩踏了下来。
重重地踩中了伙计的胸口。
只听“咔嚓”一声。
伙计剧痛。
惨呼出声。
“你可认得爷爷？”
踩踏他的青年怒意盈霄，侧目自上而下睥睨着他。
伙计连连点头。
表情痛苦到扭曲。
他怎会不认得，之前大闹药铺，把自己高高抡起，又如破麻袋一般狠狠丢出去老远的便是眼前这位煞星。
“说！我父母当下如何？”孙寒厉声道。
伙计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几欲窒息，只是双手使劲掰着孙寒踩踏自己的脚。
孙寒冷哼，这才缓缓挪步。
伙计终于得以大喘气，捂着胸肋道：“被、被我家少爷……吊、吊在……聚贤楼门外的……旗杆上。”
“什么！”
听闻自己父母被那周家儿子吊了起来，孙寒再次暴怒。
蹲身便是一顿老拳，直打得伙计面目全非，鲜血长流。
“那周天雄如今何在？！”
“在、在你们……聚贤楼等、等你，今日太阳下山前……”
未等他说完，孙寒便立时长身而起，眼中有厉芒，再次一脚重重踏下。
之后的话，他刚刚已经全部清晰入耳了。
孙寒焦虑不安，只是死死盯着那桃花镇的方向。
“爹、娘，再稍稍等我一会儿。”
孙寒兀自低语，从怀中摸出了那颗塑体丹。
张嘴便吞了下去。
继而就地盘膝，开始运转周天之术，以此快速消耗掉药力。
他只觉一股暖流，从胃部缓缓升腾，然后开始逐渐扩散，随着他运转功法，吞吐灵元，药力渗入经脉窍穴，游走全身。
……
同一时间，桃花林内。
阿一面朝下，被赵越离死死摁在了泥地上。
他不断地咆哮挣扎着，喉咙底甚至发出了一股股“呼呼”声，却怎么都挣脱不得。
“放开我！”
阿一忽而大吼。
赵越离却是兀自蹙眉。
因为这声音空灵，仿佛是来自虚无之内，绝对不是阿一的。
并且阿一的愤怒，引动了更多的黑雾，从他身体的表皮之下不断渗透而出，宛若被点燃了一般。
阿一更加暴躁了。
连连挣扎，气力之大，让赵越离越发感觉到了吃力。
“这小子也是个异类不成？”
赵越离不由细细感应，然而，并没有从阿一身上感觉出丝毫的妖气。
那这浓烈的黑雾到底是什么？
赵越离用手肘死死压着阿一的后背，不让他脱身。
但阿一的动作幅度已然越来越大，眼看便要脱困。
一旦离身，赵越离可没把握能再制住他。
这次也是趁着他追杀孙寒，赵越离飞身猛扑，才在阿一没防备的情况下抓住他的。
此时，阿一的气力还在增长。
“死死死！”
阿一骤然咆哮。
嗡！
一股莫大的威压，突兀降临了。
阿一身下，大地开始震动，猛然间，如蛛网罩地，寸寸开裂。
阿一的身影，早已成了一团墨汁般，只是黑雾中，显露出的那双属于魔鬼的血红赤瞳，越发的可怕醒目。
一开一阖，夺人心魄！
这是一股来自炼狱的死亡气息。
赵越离震撼咬牙，犹然死撑着。
他不能不管阿一。
“阿一醒来！”
赵越离也是暴怒嘶吼，同时一手掐脖子，一手仍旧死命顶着他。
这才只是个开始。
林外的孙寒，瞬间汗毛倒竖，猛地再次暴退几丈。
他只是隐约间看到，远处林中，那团越发浓重的黑雾，里面似有什么怪物在不断挣扎低吼着。
“难道阿一又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变化？”
咕咚。
他丝毫不敢靠近，只是干咽了一口口水。
孙寒从未想过，自己店中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乞丐儿，体内居然还藏着如此恐怖的东西。
可他没时间感喟什么了。
再远离一些，便继续开始调息吐纳。
想到父母，孙寒又是一阵心焦。
恐怖的魔鬼，就交给同样恐怖的妖怪去处理好了。
黑雾，带起强悍的威压。
眼看阿一即将暴走。
赵越离再也支撑不住了。
嗡！
突然！
又有一股同样莫名，甚至更强悍的力量乍然而现了！
赵越离深感诧异，似乎有什么牵动了自己。
低头一看，顿时咋舌。
只见胸口的长命锁，开始闪耀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这是……”
赵越离感同身受，清晰可辨，这股气息，他很熟悉。
是那股一直存在，却不得而寻的神圣气息。
原本他一直以为，这股气息是那条金色神龙所散，没想到居然是来自自己的长命锁中。
这股气息至高，至圣，充满了祥和，让人宁静，如沐春风。
但同时，又夹杂着一股仿佛天地都不容反驳的无尚威势！
亦如此刻！
赵越离不觉缓缓抬手，口中大喝一字。
“镇！”
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不知晓为何要如此。
本能的便出手了。
猛然间，长命锁金光大盛！
小小的铜锁中，居然凭空刺出了一条金色锁链，猛地探入了浓烈的黑雾中。
赵越离仔细凝视，发现这锁链居然是一个个极其细小的符文组成。
没错，各式各样，看不懂的大小符文，组成了一条两指来粗的锁链。
金铁声声，宛若真是黄铜铸造。
符文锁链从赵越离的长命锁中无限延长，一圈又一圈，瞬间便把阿一捆缚得结结实实，让他顷刻惨呼，身上蓦然起了一股黑色风暴，呈螺旋状，急速旋转了起来。
赵越离立时松开抓着他的手，一个纵身暴退，急速从黑雾中脱身而出。
此时，阿一的身上仿若打开了一个缺口，再次把散出体外的所有黑雾全数吸附了进去。
只是稍稍片刻。
他的眼中，终于再次恢复了清明。
阿一双手撑地，大喘不止，口中缓缓道：“我、我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梦见自己……居然成了一个魔鬼，一个杀戮苍生的魔鬼，太可怕了！”
赵越离若有所思，脑海中突然想起了说书先生的话，不由怔怔地看向阿一。
“有一天，他真的会成为一个为祸苍生的大患吗？”
赵越离忽然笑了。
看着阿一朗声道：“初心如一，是魔又如何？我还是妖呢。”
阿一缓缓抬头，看向赵越离。
忽而同样露齿一笑。
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