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既有彼姝,望尔珍重
家。
素冠按下洗衣机的按钮，回房点了一支安息香，捧了一本书，把身子卷进圈椅。音箱里传来《寒山僧踪》的古曲，入眼的却是一首《东方之日》：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诗经》十五国风中，唯此曲描述的女子最为明艳大胆，曲风活泼端丽。作曲的男子提笔之时，可能正是凌晨梦醒，眼见心爱的女子酣睡身旁。想起昨晚她推开我的房门逼近我的跟前踩住我的脚，那一份勇猛决断之美惊艳无匹。得女如此，夫复何求。词中的得意满足之感溢于言表，毕竟，这样的艳福又岂是一般男子能享受到的？
素冠的嘴角翘了起来，这世间的感情纵有千百种爱法，开始也不外乎一个先表白一个不拒绝，发展下去也不外乎甜言蜜语缠绵枕席，再发展下去……哎，大多无味之极。
素冠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口，茶汤浅碧，入口淡香绵软，她又喝了一口，闭上眼睛，鼻尖微微翕动，感受着齿颊中的香气。
还是喝茶比较有味。
电话响起，是子阳：在家？我到你楼下了，我们能谈谈吗？
谈什么呢？
不谈我会憋死的，就一会儿，好吗？我上来。
不要。素冠冲口而出，她环视着房间，刚打扫过的房间干净整洁，地板上蕴茵着薄薄的湿气，浅蓝窗纱低垂淡黄兰花初开，细细的沉香味让室内有梵镜般的宁静，她舍不得让一个臭男人的气味污染了她的房间。
不和你谈一下，我会受不了的，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一直在你楼下堵着，我就不信你不出去。子阳耍赖道。
不要上来，我下去吧。
停在路边的车里，子阳伸手想握住素冠，素冠抬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们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子阳紧紧盯着素冠的嘴，像是在等待宣判。
你是我最好的闺蜜的男朋友，对我来说，她比你重要得多，你要对她好。
我会对她好的，可是，可是我们……这之前……
没有这之前，只有这之后，你和她的之后。
素冠，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喜欢便去做，你情她愿，挺好的。
可是……
这个世界，快乐太少了，既然现在你和她都得到了，那就好好享受吧！
子阳低下头，随即抬起：说到底，是我贪心，可我还想要你。
素冠嗤笑一声：想左拥右抱啊？昨晚和她激情，今天又和我说这话，你当我们这些女人都是你自家地里种出来的？还是你自家碗里用面粉捏起来的？子阳，你还真的是卑鄙无耻！
子阳只感到一阵辣辣的味道侵入脸颊，素冠如此反应部分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一向温婉的素冠言辞如此犀利。既然下决心来见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但一霎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子阳只好跟着她傻笑。
素冠的神情稍变，她看向车窗外，像是自言自语道：不过……呵……还挺真实的。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宁可看到真实的刀子，也不喜欢暗下的砒霜。
子阳心头一动，冲口而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素冠，即使你不愿意和我成为情人，最低限度，朋友要有得做，当然能发展的话我是求之不得的。
素冠闻言转头半眯着眼看了他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我一向认为，想象无法替代现实，对未发生的事情，我永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选择。但就你说的这事，目前是不可能的了。
子阳皱了皱眉头，心中百味杂陈，他盯着素冠看了一会，涩声说：对不起素冠，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昨晚那个情况，我当时是无法选择……
素冠一言不发，子阳不由自主地便将昨晚宛然把她送回房间后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当然，他所说的只是一部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将昨晚的事情描述成他和宛然的第一次。
素冠刚一听到宛然说的那句“我什么地方比不上她”时眼神一暗，接着便维持那个表情地听着，当听到宛然说起她和渥丹做爱时的话时，素冠将头转向窗外。
看不见她的表情，子阳心头惴惴，又解释道：当时我只是因为她表现得那么强烈，她一向是很好强的性格，如果任凭她不管的话，我怕就此伤害了她，另外我那一刻血冲脑顶，看到她一定要将你送走，又说了这些话，便心头火大，想着你不就是一个男人婆吗，就把你办了看你还怎么嚣张，有一种报复的心里在作祟，所以就……
那很爽对不对？素冠打断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笑非笑：你很享受对吧？
子阳一愣，素冠半开的眼睛里，瞳仁清澈但却深不见底，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个情绪，他只觉得喉头发干，咽了一下口水，干脆豁出去了说：是……是很爽，看到她那么兴奋，被我收拾得直叫唤，再也不敢嚣张，猫一样趴在一旁的感觉真的很爽。
素冠一脸阑珊自语道：左右不过是满足征服欲罢了，男人的通病。
可能是吧。子阳赶紧接道。
素冠突然很认真地对子阳说：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事涉及宛然的一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去，连做梦都不许说这梦话。
从未见过素冠用如此口吻说话，子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盯着素冠的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我绝对绝对不会说的，你放心。
素冠停了一下，说：宛然的hpv病毒是低危阳性，上次我拒绝你的时候说过你以前的女友是高危阳性。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当身体抵抗力低下的时候，高危病毒是可能发展为宫颈癌的，但低危病毒就如普通的空气中的病毒如感冒等，一过性可能就过去了，绝对不会发展成宫颈癌。昨天早上我问她你们在一起做时有没有用套套，她说没有。
说着，素冠恨恨地瞪了子阳一眼，子阳一下子感到羞愧难忍，可心里偏偏有一丝隐隐的快意。
素冠接着说道：你和她没有用套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乐享其中，我当然不能直言告知她以免让她扫兴。现在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揭她的底，她的过往其他我不会透露一个字，但这事我不得不说。子阳，你以后要对她一直好下去，经常陪她做一下检查，若是因你的一时高兴而害她得了病的话，这后果的太严重，你要对她负责的。
啊？！子阳一时间颇为惊讶，他没想到素冠竟是提出这个要求，但随即用一种发誓一般的口吻道：我知道，我会对她负责的，我会一直一直对她好下去的。
嗯，她也不容易，那么多年寻寻觅觅没找到合适的人，这次既然你们开始了，也是一桩好事，以后你们若有我需要打掩护或其他需要的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帮你们，祝你们幸福。
素冠……看着她从从容容地说话，言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幽之意，子阳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疼，纵有千般万般的不舍，此刻也无法用恰当的言词说出口。
我能再抱你一下吗？他的眼圈有点发红。
素冠侧身，快速地轻轻地拥了他一下，随即推开他。
她的眼神清澈无波，定定地看着子阳说：子阳，我之所以会下来和你说说话，除了刚才的那些话外，我想告诉你，虽然你花心无耻，但你的真实却是我比较欣赏的，我们朋友还有得做，再见。
我送你回去。
不了，路近，我自己走，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