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暗涌 2
“我们出去看一下。”伊辈不任说道。
“怎么了,你还想去现场?”周凯峰问。
“不是,你们先跟我走,边走边说。”
“行。”
众人离开了别墅,用手机看直播现场,伊辈不任抬头望向天边,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发现了异样。
处于郊区的别墅附近在是可以点点星光散漫在天空的,而他看到的本应该是一整幅的星空画在地平线的边缘被黑色活生生地割裂开了。伊辈不任叫住其他的人,指向前方黑压压的一片:“那是怎么回事。”
大家抬头望去,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出来,正是这种极度不自然的黑色,让众人意识到了问题。
“走,过去看看。”周凯峰踏步过去。
众人走了大概有1公里,从远处看到了挡住星空的东西,那是一面黝黑到粘稠的上百米高的黑色墙壁。
“我们,是被关起来了吗?”惑朝子回头看向比她略高一点的伊辈不任。
伊辈不任紧皱眉头,右手放在自己的嘴巴前,低头思考:“现在看来是的,他们用三座魔方吸引了所人有的视线,然后偷偷在边上立起了这个,奇怪的墙。”
“我们走过去看下吧。”刘雨斓提议。
“不行。”周凯峰立马回绝,“如果真是把我们关起来,说不定呆在它边上都会有危险。”
伊辈不任点头赞同:“还是先回去。”
“今天城里会估计很乱,你们要不住就住在那个别墅?”周凯峰问。
伊辈不任想了一下,他决定冒险回到市中心自己的住所,同惑朝子一起。周凯峰没有办法,于是叫家中的司机将伊辈不任和惑朝子送回了小单间,并且约定在到达后电话联系。
市中心已经一团糟,中北广场已经被巨大黑色大楼积压成了碎块。
如今可以看清黑色大楼的全貌,它是一个巨大的方尖碑,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外壁使它几乎吸收了所有的光亮,它无所畏惧地矗立在广场中心,俯瞰脚底下围观的群众。本来璀璨的天空被活生生切割出一道深邃的裂缝司机带着他们从一旁的交通管制道路里缓慢通过。黑色的大楼边缘有许多黑红色的片状血迹,黄色的警示条将大楼重重包围,外面则被救护车、武警、相关亲属层层包围,警笛声和嘈杂喧闹声此起彼伏地贯穿整座城市,这座曾经拥有浪漫、悠闲夜生活的城市突然变得偏执紧张。
艰难的回家路途终于结束,司机提醒伊辈不任关好门窗后驱车离去,伊辈不任同惑朝子目送汽车远去,随后走进三楼的房间。
伊辈不任带着一身疲劳陷入了他们花费高价买回的沙发中,拿出手机,ndn已经有铺天盖地的消息,他粗略的看了一下,没有什么有效消息。他惊奇地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标出现在自己的手机上,是一个由七个黑色的大小不一的圆圈组成的像是某种标志的图样——六个逐级增大的圆圈围绕着一个被拉斜的大圆圈,app的名字是空白的。
“哎!朝子,这是什么?”伊辈不任以为是不小心安装的垃圾软件。
“我手机上也有,但是打开之后只有全屏的那个图标。”惑朝子把自己采购的衣服分门别类放进衣柜,“这不会——是那个什么国的标志吧?”
没有删除的选项。这个程序已经作为系统程序被植入进伊辈不任和惑朝子的手机中。
“不管了,我先给他们打个电话。”他拨通了周凯峰的电话,“喂,我们到了。嗯……路上确实有点堵,不过没事了,司机回你们那里了吗?哦——这样啊,好的,那拜拜——等等,你们手机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一个——七个圆圈的软件,对。”
“我都没发现,确实有,”电话那头的周凯峰惊奇地回答,“我开了,里面没东西,就一个图标。”
“我们也有,显然,这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怎么说呢……一起的。”
“呵,肯定是,静观其变吧,我先挂了。”
“诶,好,明天再联系。”
伊辈不任挂断电话,对惑朝子说道:“应该所有人的手机里都被装了这个软件。”
惑朝子搓揉自己棕色的头发,脱掉外套,披上睡衣和伊辈不任坐在床上。
“你觉得怎么样?”伊辈不任没有和惑朝子对视,而是低下头把眼神放在惑朝子搭在床上的那一双洁白无瑕的腿。
“什么怎么样?现在的情况吗?”在惑朝子因为微笑而嘴角上扬时候,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也应为眼缝的缩小而更加圆润,她的眼睛仿佛能在笑的一瞬间吸收周遭的光芒,让眼睛本身变得绚烂夺目,伊辈不任一直很痴心于她那一双充满感情的眼睛,这和他本人的冷漠的目光截然相反。
伊辈不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或许这就是,告别平凡生活的开始。”他愉快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在床单上比划出一个圆圈。
“你想,我们现在被高墙围住,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想什么?还记得去年暑假我们把那些蚂蚁放在一起吗,用那个玻璃杯。”伊辈不任说道,“就我们现在的情报,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是在与世界为敌,他们可不会有闲心把一个这样奇怪的东西,不远千里放在我们这种地方。”
“嗯,然后呢?”惑朝子脱掉自己的袜子,扔向伊辈不任。
“死远点,臭死了,”伊辈不任把黑色的船袜扔到地板上,装作要打惑朝子的样子,惑子一把抓住右手边的枕头护住头部大喊不要。伊辈不任抢过枕头,放回到原处:“这事情很严重,你别没有危机感。”
“好的,长官!”惑朝子笑着回答,随后捡起自己的袜子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伊辈不任回忆了一下刚才所讲的内容。“接着说,现在我们的处境就是蚂蚁,他们很可能是要拿我们做实验。”
“什么实验?是检验生化武器的威力吗?如果真是这样,别的国家也一定会救我们的。”
“现在不知道联等国的国力到底是什么情况,单说它能在俄罗斯的领土上肆意妄为,就已经十分强大了。”
“那我们怎么办,政府检测到高墙之后肯定会派人把它拆了的,而且——”
“我感觉他们是没有能力拆掉这些东西,一个能投放到这里的东西,不会让我们心想事成。明天我去高边看看,你不是要和同学出去玩吗,回来之前多买点东西,囤积食物。”
惑朝子耸耸肩,答应伊辈不任的要求。
“你先去洗澡吧。”伊辈不任摸了摸惑朝子的头。
惑朝子点头,拿起自己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伊辈不任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浴室后,打开自己的电脑,继续对现状进行分析。他隐约有一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非常的模糊不清,而他现在要做的就确认自己的直觉是否正确,然后加以行动。
身为出生在和平年代的跨世纪人,他一直饱受生活平凡的困扰,他曾经想是当一个科学家,他想研制出能让人瞬间饱腹的食物,从而节省时间,让人们生命的有效时间尽量延长——这还是他小学的梦想了。随后他的梦想改变,自认为涉猎广泛的他开始深入的思考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一个人生命结束,其他人才能对他的一生做出比较全面的总结,可是这个人本身却不知道自己对于世人而言有何意义,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矛盾,而这样的矛盾却无人能避免——这是巨大的悲哀。人生的意义需要死后才能完整诠释,这样的结论让伊辈不任倍感焦虑,他一时间不知道这样生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仿佛人一辈子的努力最终只能走向死亡。有些哲学家同样提出过类似观点,可是对于死亡的看法过于的乐观,甚至是释然,而伊辈不任则认为活着才是一切,平淡对待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网络上关于这个事件已经是铺天盖地,之前ndn希望隐瞒的突发事件消息已经井喷般一条条的席卷了整个ndn,伊辈不任点开其中一个图集,里面放着刚拍下的照片。他点开了一张被红色和黑色溢满的照片,黑色方尖碑像一棵百年老树一样扎根刺破天济广场由毛面花岗岩铺成的地面上,黑色边沿有着因为躲避不及而被压死的人的鲜血,一些残忍的画面上被系统自动打上了马赛克,下面的评论已超过了十万,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据,而且这个评论数还在不停的上涨,更有甚者在评论区希望原作者能够发出原图。他继续寻找其他的照片,关于高墙的照片也逐渐增多,如同在平静的水平投下一颗炸弹,一旦有人发现了高墙的存在,这个石块就会掀起不计其数的波涛。伊辈不任仔细查看有关高墙的信息,已经有人测算出了高墙的高度是232米,材料不明,而且一旦靠近周围,所有的电磁信号都会被屏蔽,这个没有直通天空的高墙已经将城内同外界完全隔绝。一旦整个城市被围在这个数百公顷的地区,那么食物供给最终会不够,等待他们的只有自相残杀,伊辈不任确信了这个想法,跟正在洗澡的惑朝子说他出门一下,离开了房间,直奔超市。
街上没有往日的繁华,所有人都在关心事件的发展,无非方式不同,超市的顾客寥寥无几,伊辈不任在超市挑选出许多的速食食物,花了近五百元,他不知道这些食物究竟能吃多久,再加之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推理是绝对正确的,倘若买了这么多味道平庸的食品而最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么一定会被惑朝子奚落。所以他在犹豫之中买单离开超市,超市的送货机器人将购买的东西自动运回出租房。
天空在没有被大楼挡住的缝隙中依旧璀璨。在人类重塑环境的40年后,伊辈不任这一代人同只存在于几百年前多媒体中的灿烂星空朝夕相处,这是他们祖父辈无缘见到的事物,他对星空习以为常,但现在伤感和兴奋的情绪同时弥漫在他的大脑皮层,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孩童时期和父亲的一次短暂相处,那是夏天的一个夜晚,父子两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几乎不回家的父母难得见到伊辈不任,显得格外生疏,他的父亲面对早熟的他更是不知所措,伊辈不任也对这一对几乎从没见过的父母感到了双方难以逾越的隔阂,他对这种隔阂记忆犹新,这是塑造他人格的一个重要情感——他本人是这样认为的。伊辈不任率先开口,打破沉寂,他指着外面的天空问父亲愿不愿意陪他出去看星星,父亲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对儿子的突然说话感到惊讶还是其他理由,随后露出浮躁的的表情,似乎星星在父亲心理格外的纯洁神秘,伊辈不任同父亲的谈话也就星星开始。年长的人都喜欢讲述自己以前的故事——那种久远且几乎让人提不起兴趣的琐事,身为考古学家而没有为人父经验的父亲更是这样,他也滔滔不绝地讲着那个自己儿时的事情,不过他没有讲其他的,而是讲的星星。父亲告诉他,几年前的天空没有星星,甚至月亮也若隐若现,常常有种月亮离开地球的错觉,这是他们那个时代人文学作品中常常提到的人类之痛,但是随着重塑环境的推进,星星终于是重新回到天穹,星星的存在无疑是神圣、纯洁的。这是儿时的伊辈不任不能理解的,但看到如今四分五裂的天空,他似乎有所领悟。他还依稀记得父亲曾给他念过的一首诗,那是一个不知名的作家在自杀前写下的,作家的作品平平无奇,但是那一首诗却唤醒了一个时代对星空的渴望,那首诗叫《暗石》。作家用石头代指了天空,在文学低能化的年代,这种独具特色的修辞显得格外突出,伊辈不任口中念叨着其中的一句:“仿佛一具扭曲的尸体贴着另一具尸体。”这无疑是波德莱尔的诗句中略加改变就用上的窃取行为,但是在文学领域荒芜的那个时代,反倒应当表扬作家能知道这句话。
一具尸体贴着另一具。他想到之前看到的图片,一堆马赛克叠着另一堆马赛克,马赛克之下就是随处可见的人的身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它们最终也只会成为肉泥。他晃了晃脑袋,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应该集中精神,接受筛选各个方面的信息。
考虑到ndn上所说的关于高墙的种种事项,他认为前往高墙并不是危险的事情,于是叫了一辆的士,动身出发。
“小伙子,那边我不过去,我送你到边上,你自己走过去怎么样?”司机听到了目的地后非常的抗拒。
“也行。麻烦快点,路上没什么人了。”
司机转头看了看他搭载的这名有些奇怪的顾客。“没问题。”
车厢内非常平静,人类是有被称作“第六感”的感官,也就是有能力读取身边的氛围,毫无疑问,伊辈不任营造的不想交谈的氛围被司机成功接收,司机非常配合他的想法,即使有一些问题想问这个目的地不同寻常的学生,但他还是决定尊重他的气场,没有在行车中多说一句。
“谢谢。”车停到了距离高墙300米远的街道,伊辈不任点头示意后离开了车子。
高墙同伊辈不任的在网上看到的一致,是由一整块、没有缝隙的黑色材料构成,走到50米内的距离,手机的信号被完全屏蔽。伊辈不任从没有见过如此雄伟的墙体。这个时代,高楼大厦早就没有难度,但是连体的高墙却从来没有建筑师尝试。他在看很多书籍的时候曾想象过铺天盖地的高楼大厦是怎样的情景,但这种奇观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个时代的建筑物都在向深地发展,没有现实基础经验的他发现自己的想象是多么的模糊,眼前一望无际的黑墙像是扼住他的咽喉,顺畅的呼吸声在寂静中越发抑制。
“晚上好。”伊辈不任身后传来问候声,这不是他任何他熟悉的声音,而且声音有一些浑浊,仿佛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性在向他问好。伊辈不任警觉地环顾四周,但是什么也没发现。
空气凝固,他屏住呼吸,尽力看清周边昏暗环境。他感觉有一双眼睛,或者说有一种视线从他靠近高墙后就一直聚焦在他的身上,这种如同在沙漠中穿着短袖被暴晒的难以忍受的感觉持续了将近1分钟。终于,在伊辈不任的面前,出现了一团黑色的浑浊物质。
“晚上好。”黑烟再次向伊辈不任问好,“伊辈不任,你是这个城里第一个行动的人。”
伊辈不任退后一步。“你是什么?”
“啊,不好意思,我叫四爪。”黑烟慢慢地改变着球状的外观,变成修长的长方体,随后化成了人形,“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什么意思?”
“你这不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吗。”
“你知道我买这么多东西的意义吗,我是说,他们准备让我们在城里自相残杀?”
四爪基本化为人形,和普通的人没有区别,有着健硕的躯体和一副较为年轻的面容,但身边还是残留着许多的黑色烟雾。他落到地上。
“更正一下,不是他们,是我们。”四爪失笑,“就是我们,帮助琦隆建立了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我们是他的支持者。”
伊辈不任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手掌外翻,耸耸肩。“所以你打算怎么帮助我,把我从这个地方弄出去?”
“不不不,那样做这个计划就没有意义了。我可以帮助你三件事情,当然,我不是什么神灯,你要求的事情我会酌情考虑,也就是说,是否帮助你全取决于我的意愿,以及——我的心情。”
“三件事情……”伊辈不任陷入沉思。
“不着急,不着急。”四爪摆摆手,“我随叫随到,只要你说了‘四爪’我就会出现,很方便。但是你得记住,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
伊辈不任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物,四爪脸上始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四爪化成黑烟,消失在他的面前。
“四爪。”
“我知道,”四爪的那团黑烟重新出现在伊辈不任身边,“你可能觉得随叫随到是不可能的,但是——”
“我想好第一个愿望了。”
“这么快。”四爪有些惊讶,“不过没关系,你要清楚,你的愿望是否能得到满足,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我的手上。对了,再加一个条件,愿望失效也算一个愿望。”
伊辈不任愣了一下,面向黑烟,说出了他的第一个愿望。
——
周岳坐在自己的大楼中,这一刻他等待了很久。
周岳是个商人,是天济城最成功的商人,通过创立以深地探索为主的“地人公司”一跃成为世界身价前列的商人。他是一个粗人,父辈一直以卖鱼为生,他虽然也背负了继承家业的命运,但是他敏锐的洞察力让他认识到地底居住的必要性,他日益奔波,说服大批高学历人才同他创业,最终成就了今天的事业。
他起身看向窗外,城内最高的“地人大厦”已经被方尖碑超越,他回想起半个月前和一个人的谈话。
那天,7月27日下午,他刚从美国回来,直接回到天济城自己的家中,结果却发现站在他家里喝着红酒的不速之客。
“不好意思,不请自来。”
陌生人看到走进来的周岳,立马微微低头行礼,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皮肤白皙到病态的程度,面容清秀,高高瘦瘦,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的感觉,但是他的穿着讲究,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笔挺,皮鞋也擦得油光锃亮。
周岳挺起胸膛,结实的肌肉撑起了本就贴附身体的衬衫。
“不用紧张。”
陌生人示意周岳坐下,这种反客为主的行为让周岳颇为不满,但是他还是拉过一把椅子同陌生人面对面坐下,而陌生人也同样坐下。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丝达,是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的副总统。”
周岳在脑海中搜索这个陌生的国家,但是毫无影响,他一言不发。
“我认为你应该是听过我们国家的,只不过你之前呆在美国,说中文你可能反应不过来——”
周岳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玛丝达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反应过来了。
“很好,我这次来是想向你提前告知一个即将发生的事情,联等国将在8月18日进行‘天济城围城杀人计划’,具体的做法就是用高墙把天济城围起来,迫使城内的人进行残杀。”
周岳瞪大眼睛,感觉这个男人在他面前痴人说梦,但是这个叫玛丝达的男人能说出“联等国”这个名词就已经不简单,作为一个全世界封锁的消息,这绝非是常人能了解的事情,他半信半疑的问道:“用高墙把天济城围起来?你们怎么做得到?我在美国那边听说你们为俄罗斯的地盘已经焦头烂额了,还有时间千里迢迢来到这天济城搞手脚?”
“焦头烂额,哈哈哈,”玛丝达发出歇斯底里的窃笑,“我们在俄罗斯悠哉得很,马上第二波对俄罗斯的进攻就要开始,而他们这个庞大的国家甚至难以调动足够的兵力,当然,再多的人也只是螳臂当车,因为——”
玛丝达抬起右手,紧接着他的手仿佛瞬间接住了重物一般地向下抖动了一下,与此同时,一团黑色的气体瞬间出现,压垮了周岳身边的汉白玉雕像。汉白玉破碎的声音瞬间爆发,震动着周岳的耳膜,要把它撕裂,周岳吓了一跳,但抑制住了自己的惊慌。
“这就是我们拥有能力的冰山一角,我只是为了向你验证一下,如果那是你很喜欢的雕像,那实在是对不起了。”
“没有的事。”周岳摇摇头。
“很好,你应该相信我之前说过的东西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因为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不希望你在这个围城计划中丧命,所以告诉你,让你收拾好东西提前走人。”
周岳听后放松警惕,放声大笑:“谢谢,但是我得告诉你我的决定,我下个月按计划应该一直在天济城,现在你告诉我这件事了,那我更会一直待在这里。”
玛丝达不解地看着他。
“我一直很向往这样的战斗,血有肉的碰撞,这是在现代文明社会难以触及的事情,即使沉浸游戏足够发达,但是它却永远不会有死亡的真实感,而这是我的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在那个‘围城计划’中脱颖而出,不负你的认可。”
玛丝达在听他这番讲话的同时逐渐露出笑容:“好!好!有意思,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了,提醒你一下,这个天济城可是有很多最终胜利的有力竞争者。”
“最终胜利?”周岳大部分的思绪已经被杀戮的概念吸引,但还是在认真听玛丝达的每一句话,“对了,最后我们要达到怎样的结果呢?”
玛丝达眼珠转了几圈:“我们也没有决定,不用在意这些,反正你在这里无牵无挂,尽情投入到这场盛宴之中吧!”
——盛宴,这就是盛宴。周岳看到整个天济城内以被三个方尖碑压垮的地方为中心扩散着混乱,红色的血和黑色的楼在他的视野里一清二楚,他嘴角微微上扬,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这场混乱做准备,武器、食物、甚至城市各个重要地方的监视系统,他拥有大量资料,他拥有绝对优势。
——
政府大楼已被在刚才遇难市民的亲属和各大媒体包围,城总刘彦炎坐在装修精简的办公室,面前站着秘书和一些下属。李彦炎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年过半百的生命没有露出丝毫倦怠,始终紧绷神经,他自己清楚,虽然现在平均寿命已经到达了82岁,但到了他的年龄,变老就是瞬间而不再是阶段,而他紧绷的神经始终是他保持年轻的坚强后盾。此时的他,正面对自己接任城总近10年来最大的问题。
办公室充满外面喧哗的抗议,无孔不入的声音让李彦炎有些后悔自己没有选择远离街道的办公场所。
“联等国已经给我们发来文件了。”刘彦炎点了点桌上的白色信纸,信纸的内容被立刻投影到他面前。众人看着上面的文字,非常简介的写着几个字:希望诸位配合我们的工作——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署名处盖着一个印章,那个印章同手机上那个神秘的软件一模一样。
“什么叫配合他们的工作!”刘彦炎愤怒牌桌,名贵的暗红实木桌内部发出摩擦的呻吟。他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后说道:“现在,弄清怎么回事排第一,群众那边先让他们这样叫着。”
“是。”部下回应。
刘彦炎起身看向窗外,武警组成的人墙被人群肆意推挤,他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自己即将到退休,没想到出了这种事情,况且这同他毫无瓜葛,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是他这个心思已不再政务上的人不愿面对的。本来最近就有消息称大毒枭蔡矛尊已经潜入天济城,自己早就被这个多年前逃离天济城的人渣弄得焦头烂额,结果现在又出现了有个更加让他措手不及的意外,他感到压力倍增。他让其他人赶紧查清事情缘由,并要求他的下一任王永忆留在办公室听候调遣。
王永忆身材矮小,结实精壮。刘彦炎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在人群中以渺小而起眼的人最终会成为自己的后任,说实话,他从没考虑过把王永忆当接班人培养,因为他在财政部多年毫不起眼,矮小的个子甚至使整个人显得猥琐,但是命运无常,他原本的接班人癌症去世,并在去世前向刘彦炎推荐了那个刘彦炎甚至记不清名字的财政部长,刘彦炎接受推荐,他对官场并无过多眷恋,若是有人帮他选好继承者反倒更加称心。随后他亲自找到王永忆,他惊讶的发现,原来王永忆就是那个矮个子。
刘彦炎让王永忆坐在他对面。
“小王,你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我们必须先把原因找到,给群众有个交代。而且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最近俄罗斯那边的事情?”
“哦,那个啊。”刘彦炎点头。
“俄罗斯那个新国家就叫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王永忆停顿了一下,“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网上已经传开我们被围在城里了,外面那个可以屏蔽信号的高墙也应该尽早处理。”
“你觉得现在派人处理怎样。”刘彦炎试探性的问。
王永忆摇摇头:“可以,但是大张旗鼓不行,现在群众还没稳定下来,这样对他们不闻不问而直接去破墙容易造成恐慌,但是可以派遣工程队暗自破墙,等到把最终的原因落实,才能进行更进一步的公开行动。”
“嗯,好。墙的事情交给你,去要一支工程队,有什么问题给我汇报。”
“现在已经晚上了,要不明天再破墙?”
“看你自己。”刘彦炎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好。”
王永忆来到走廊,拨通了工程队的电话。做事雷厉风行的他决定立刻行动,而且现在是夜里,受关注的几率会更加的低。很快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也从政府大楼的后门离开并前往现场。
——
伊辈不任打车回到出租房。刚才的所见让他确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由于四爪的要求,伊辈不任不能向惑朝子说有关四爪的事情,为了告诉她现在的情况,他准备告诉惑朝子另一件事情。在伊辈不任同四爪交流完后,王永忆就带着工程队来到了高墙边,工程队同伊辈不任相距有一定距离,但是由于深夜,伊辈不任还是能够依稀听到工程队的行动。由于电信号被干扰,工程队的许多方案都直接被否定,而剩余的方案也同样没有一个有效,甚至在集束炸弹的轰炸后,墙体仍然完好无损,而且在墙体下的区域,甚至无法开挖。伊辈不任不能确信工程队到底进行了多长时间,但是他明白,把他们围在这里的人不是等闲之辈,其中还有外星人的介入,工程队无论费多大的力气都是竹篮打水,他在远处观察工程队将近半个小时后离开了现场。伊辈不任讲工程队的事情如实地转告给惑朝子。
洗完澡的惑朝子因为头发湿漉的缘故不能上床,她坐在伊辈不任桌上,脚则放在床上,棕色的头发被用亮丽的黄色毛巾围住,“所以说你认为我们被关在这里,之后会由于食物的问题自相残杀?”
“没错,很明显,我们是出不去的。”
“该怎么说你呢,买了一堆平时我们不会吃的东西。”惑朝子看到伊辈不任放在地毯上的一大堆速食,心情复杂。
伊辈不任坐到惑朝子边上,手搭着她肩膀:“朝子,你知道为什么有人能成功而有的人一生碌碌无为吗,就是因为成功的人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就比如说我现在,世界上的小说那么多,关于人自相残杀的展现人性的小说不计其数,而且肯定有很多的人看过,但真的到了现在的状况,很少有人会相信小说里的、虚构的事情会真的发生。”
“那为什么你会往自相残杀的方面想?”
“嗯?”
“你知道集中营吗?他们也有可能是在我们身上做实验。”
伊辈不任一时语塞,他之前确实考虑把被当作实验体纳入考虑的范畴,但是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况且四爪的出现已经将“自相残杀”的推论变成事实,如今他要做的仅仅是怎么说服惑朝子,并且想她隐瞒关于四爪的事情。事情的目的本是如此明晰,但惑朝子提出的问题让他陷入混乱的思考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在不说明全部真相的情况下向惑朝子解释这个事情。
“也有可能吧……”伊辈不任只能这样回答,“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外面很乱,明天你和初中同学不是约好出去玩吗,那个别去了。”
“行。”惑朝子点头答应,“估计他们也没心情出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面临的将是上百年都未在人类社会中发生的自相残杀,他想明白,自相残杀的动力是什么,也就是城里的人们凭什么会自相残杀。最不能的就是食物短缺,虽然伊辈不任之前是抱着城内会食物短缺的心理前往超市的,但是他在回来的路上思考后发现这个结论应该错了,天济城是著名的学术之都,在学术的引导下,它同样是科技高度发达的地区,这个地方自产的粮食可以毫无压力的养活城内接近500万的人口,因此粮食问题不在话下,但是购买大量的食物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一旦城内陷入了杀戮之中,粮食一定重要的战略物资,是决定生存长度的重要物品。如果粮食不是残杀的动力,那还可能是水源问题,伊辈不任意识到自己开始并没有考虑到水源,在事情起初,他把水和粮食当成了相同的概念,以致在超市没有买水,不过等下可以订购水来弥补。天济城的雨水非常丰沛。且在墙边可以感受到空气仍然在墙内外流动,因此他们所处的环境并非完全封闭,水资源应该也足够维持。还有很多的因素,通通都被伊辈不任排除。也有可能是人们直接发生暴乱,因为政府始终没有对城内空降的3座大楼做出任何解释,不满的家属可能会在惟恐天下不乱的混乱派的唆使下引发暴动,一旦一处暴动出现,在城内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没有足够的军事武装能够镇压暴动,最终,等待天济城内人们的结局就是残杀。
伊辈不任在考虑这些问题的同时上网订购了两箱水。而惑朝子已经进入了梦想。
伊辈不任看着躺在床上的惑朝子,抚摸着她的头发,露出自信的微笑。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