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始之乱 2
伊辈不任也发现了蔡矛尊，两个人几乎同时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蔡矛尊作为长期通缉的对象，整个天济城的人，甚至可以说全世界都清楚他的面目，但是很少有人看见过戴着眼镜的他，通缉令上的照片是蔡矛尊特意留下的，五官被微调，最顶尖的面部识别都会被看似绝对正确的照片误导，这让蔡矛尊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世界各地遨游。照片里的模样凶神恶煞，让人心生恐惧，就是这种形象，烙印在所有追捕他的人心中，以致于当警探同他擦肩而过，都不会怀疑这个身边文质彬彬的酷似大学教师的人竟然是世界知名的毒枭。而伊辈不任就是少数知道蔡矛尊真面目的人之一，因此他马上在人群之中认出了蔡矛尊。他不确定蔡矛尊现在还能不能认出他，自他们间的短暂会面过去大概7年，伊辈不任的模样已经同以前大不相同。但是当他同蔡矛尊一瞬间的对视，伊辈不任清楚，他还记得他。
真是糟糕，蔡矛尊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居然也在这个城市，他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吗。伊辈不任在看到蔡矛尊的瞬间，恐惧就涌上心头。一想到之后的动乱之中还有这等角色在，他就感到前途一片茫然。
“是蔡矛尊。”伊辈不任小声同一旁的惑朝子说。
“啊？”惑朝子没反应过来，她当然知道蔡矛尊，他也知道蔡矛尊曾经和伊辈不任有过短暂的瓜葛，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碰得到这样的人物。
“戴眼镜，蓝色的，穿墨绿色西装。”伊辈不任用眼神示意蔡矛尊的位置。
惑朝子马上就发现了他，因为蔡矛尊同时也注视着他们，惑朝子瞪大双眼：“那个人就是……”
她还没有仔细观察蔡矛尊，他就离开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惑朝子感到不解，“他的活动范围不一直在北欧那边吗？”
“谁知道。”
天济广场中轴线上的巨大天使摆钟摇响十点的钟鸣。在这一瞬间，在广场，在室外，在天济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异样，整个世界只剩下钟声在回荡，就像在学生时代教室突然安静异样，整个天济城突然停止了。敲钟只进行到了第三下，人们意识到了这个瞬间的不同，这并不是近500万人的共同心理作用，而是确确实实，有什么事情倏然发生了，有什么东西在这个短暂的瞬间，掠过城市里的所有人。
第四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第五下钟声响起，人群的呼吸声重新出现。
第六声，城市重归喧闹。
七，有人意识到手机信号被切断了，即使在这个城市最中心。
八．九……最后一声，伴随长长的尾音，在空气中泛开，消逝。
“欢迎天济城的各位来到我们精心准备的舞台。”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所有人都感受的到，这个声音同样被围墙包在里面。
“我是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的总统，琦隆，相信你们对这个国家的名字非常的陌生，这是理所应当的，我们是建立在俄罗斯土地上的新国家，是整个人类社会的敌人，所以各位不用抱怨为什么国际社会没有制裁我们，并向你们伸出援手，因为我们不受任何先定规则的拘束，一切行为及其后果都有我们联等国自行承担。接下来，我将宣布各位往后一段时间的任务，它被称作‘围城杀人计划’，具体内容是：”声音稍作停顿，“请各位，自相残杀。”
“走吧，朝子。”伊辈不任拉住惑朝子的手，他不认为这样简单的宣告就可以联等国的计划如愿，但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伊辈不任是一个很会看氛围的人，能够很敏锐的捕捉到人群心态的变化。在昨日突如其来的死亡坠物、政府对事故的发生无动于衷、网络谣传的工程队无法突破墙壁慢慢交织在每个人的心头，将人类脆弱的心脏缠绕捆绑，而最后，刚才的自相残杀的宣告，一瞬间扯紧绳子，死死地牵动了每一个城内居民的心。不安的情绪已经在人群中慢慢扩散。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要绞尽脑汁如何向惑朝子解释。
“看来你猜对了。”两人一边离开人群密集的广场地区，一边交谈。
“光凭那个人的一句话是没有任何意义，什么都不会改变。”伊辈不任本以为联等国会有一些奇思妙想来推动内乱，结果他等到的仅仅是苍白无力的全城宣告，他不屑地说道，“这些人未免也太天真了，天济城是学术之都，没有人会因为一句话就做出杀人的事情。”
“但是你会吧？”惑朝子侧头看注视伊辈不任。
“我？”伊辈不任一怔，旋即回答，“当然，我会做的。”
“毕竟有前科嘛，”惑朝子颇为自豪地拍打他的背，“你当我的男朋友是真的可靠呢。”
“喂，这种事别在路上讲。”伊辈不任连忙揪住惑朝子的脸，“就你话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惑朝子右手挥动，迫使伊辈不任松开自己的脸，“你知道吗，恋爱中最需要的就是双方地位平等，你老是这样欺负我，我可就跑了哦。”
“哦，这样啊。”伊辈不任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阔步前进。
本因忙碌而人寥寥无几的大街上占满了被刚才宣告吸引的人，因为全城信号的停止，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一旦发生群体突发事件，人们就喜欢聚集在一起。伊辈不任穿过人群，同时也在注意周边的谈话，很快，有个有用的信息传进他的耳朵，昨天那个诡异的app如今有所作用，在全城无信号的情况下，它竟然连上了局域网。
伊辈不任和惑朝子打开app，首先出现的还是昨天那个黑球白底组成的标志，之后就进入了昨天没有的程序界面，页面非常简单，除了日期时间等普遍的因素放置在顶端，接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4，512，666。数字是黑色的，边缘有淡淡的白光。再下面是一个五个同心圆构成的图形，最里面的圆被划分为两块，第二层被划分为四块，其余外层均被分为八块，在这总共的30块中，有一块是暗红色，其余部分为浅灰色。圆形下面是动态论坛，已经出现了各种帖子和对话。
“也就是说现在城里有四百五十多万人，”惑朝子指着屏幕上的数字，“每个区域应该有自己的论坛，我们在的区域就是红色的。”
伊辈不任点头赞同。聊天室的消息并没有铺天盖地，可能是大部分人还没有发觉这个软件的用处，但是通过聊天内容，他们知道一旦打开这个软件，就无法关闭。
手机也要被关起来吗哈哈哈哈哈。
怎么回事？
有没有人先动手？
最上面的是人数吧。
什么时候数字开始下降啊，好期待。
阔哥你也在这边打工吗。
……
进入聊天的都是一些平时与网络接触更多的新世代人，言论也更加的激进。
伊辈不任在尝试关闭软件失败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聊天室，里面的名字看样子都是真实姓名，但是发言的人都毫无顾虑。
时间推移，更多的人进入了聊天室，聊天内容几乎不能正常阅读，只有论坛稍微能看，顶上的数字依旧保持静止。伊辈不任发现之前左侧数字边沿的白光已经变成黑色，而且黑正在逐渐向右边覆盖，这应该是指全城加入聊天室的总人数在逐渐增加。
街上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无聊，他们走进附近一家人比较稀少的咖啡厅。
“接下来肯定还会发生什么。”伊辈不任把两人的饮料取走后走上二楼，所幸支付用的信号同通讯用完全分离，不然连买东西都不再可能，“琦隆应该就是那个人吧，波尔尼亚的。”
“肯定是，这么多年没听说过他的消息，想不到还建了个国家。”
刚坐稳没多久，全城的信号就重新恢复，政府花了不少精力将一度封死的电磁信号抢修过来，但是效果并不理想，新闻里传出的刘彦炎对全城的讲话断断续续的，他语速很慢，力求在信号不稳的当下能够让全城听清：“……正是我们应当团结一致面对困难的时候。首先，我们对昨天事故中受伤、死亡的受害者家属表示沉痛的哀悼和歉意，昨天的事件是来自联合人民平等合众国对人类文明的一次挑衅与侮辱，政府在天济城被袭击的第一时间就展开积极的救援和疏散行动——”
喝着咖啡的伊辈不任冷笑一声。
“——同时对围困我们的高墙进行了一系列的举措，但遗憾的是，紧急状态下我们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对高墙进行分析，因而高墙直至现在尚未攻破，但是请各位群众相信，我们身为世界学术之都，一定能很快完成对高墙的突破，请各位在城市大部分电力瘫痪期间相信政府，保持平和心态，我们会竭尽全力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惑朝子打开手机：“4512666，这里有这么多人吗？”
“没有吗？”伊辈不任反问，“我一直以为超过五百万了，不过现在是放假时间，有些人没有留在这里吧，真是幸运。”
“这是什么？”论坛里一个帖子高居不下的帖子吸引了惑朝子的注意，“说的挺像回事的，你看。”
伊辈不任凑过去，帖子的回复量已经超过了一万，是目前他们所在区域人气最高的帖。他侧着头：“我看看……是在写小说吗？”
帖子的标题是：第一起死亡事件。之后是一段文字，这个内容在随性谈论的论坛中确实足够显眼：
第一具尸体是女尸a，年龄大概25岁，身穿洋红色的裙子并披着一件白色荷叶边衬衫，被几个在北苑南路工厂废墟里玩耍的小孩发现，被发现时尸体完全僵硬，结合核心温度，推测距离死亡时间已经过去15个小时，尸斑在背部左侧积累，疑似有死后被移动的痕迹，脖子上被勒过的痕迹说明死者生前被麻绳类物体绞住，但通过甲状软骨破裂可推测致死原因是扼杀而非勒杀，没有被性侵的痕迹。
第二具尸体b是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在通府路被人发现，整个人被卷裹在黑色遮光布袋中，借助通府路略微倾斜的坡度慢慢滚动，由于道路空旷，直到撞上警车才被路边巡警发现，打开布袋发现尸体已面目全非，借助比较完好的肋骨判断死者大概36岁，脊椎更是直接被折断。路上磕碰让他的皮肤出现大小不一的裂缝，难以第一时间推测死亡事件，大量血液从破开里皮肤渗出，血液呈樱桃红，让人怀疑是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第三具尸体c实际应该早于一二具，但发现时间极晚，由巡警在南沙滩发现，男性，56岁，身上没有任何打击伤痕，但是鼻窦和气道有出血迹象，死者在入水时很可能仍保持一定意识并进行了猛烈地挣扎，右手紧握着一簇海草，基本可以确认死者并非自杀，该男子是某公寓的主管，有酗酒的恶习，有长达一周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公寓，推测其死亡时间至少有5天以上，第一具尸体为其房客之一。
“最近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伊辈不任问道。
“没听说过，看完之后感觉有种莫名的恶心。”
伊辈不任看着帖子，默默读出发帖人的全名：“郭善访。”
“后面还有。”
“嗯……‘这是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果害怕了就来阻止我，当然这都是徒劳。’”伊辈不任恍然大悟，“难怪这个贴这么多人回复，这是杀人预告吧。”
“但是，这个预告太细节，看上去很像看玩笑，但是又像是真的。”
“他在这里面写的确实很清楚，但是你要记住，这个帖只有我们这个区域的人才能看到，而且你看，”伊辈不任指着数字的边缘，“现在白边几乎没了，也就是说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终端都连上聊天室，无论如何是通知不到北苑那附近的人。”
惑朝子赞同地点头：“而且我们离开了这个地方也看不到这个帖了。”
“没错，截图功能也不能使用，就算有好心人冒冒失失地跑到北边去，也要面临找不到帖子里的人的困境，就算找到别人也不会听他信口开河的。”
“这样就很无聊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发这种东西——”惑朝子思考了一下，“也有可能abc都在这个区域，因为那个郭善访看上去对他们挺了解的——他说不定也是那个公寓的房客！”
伊辈不任和惑朝子侧头对视，不知为何伊辈不任心里涌出一股恶心的感觉，他还是保持微笑，但是用左手很自然地挡住了自己的嘴巴，习惯性小声地啧了一声。
动了动了！旁边的位置上突然发出巨大的动静。
8月18日9时11分04秒，在琦隆宣布“围城杀人计划”后的一个小时后，数字开始下降，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