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两情
二人依偎，彼此倾听着对方安宁的心跳。
窗外浅淡的月影终究冲出暗云的包围，默默伫立中天，仿若汪了水的银盘、晃着风影的镜面，暗云的影子时不时倒映在上面。远处人家的灯火已依稀落去，该是夜深人静、大梦入眠的辰光了。
“困了吧？”卫霁朗垂首问怀里的人儿，“我收拾一下餐具！”说着松开叶染，将餐具重又收拾打包好置于一边。
叶染支颐旁顾，抄手掌柜般，甜蜜地笑着调侃：“以后是不是家务都不要我干的？”
卫霁朗淡笑着睨她：“就你那画画的小手，也干不了多少家务吧？”
“小瞧人！我在家都是自己干的！之前在四伯家，我不是也会干的？”她俏模样不服气地振振，蓦地又想起四伯四婶，眸光不由黯然，低低一叹，“两个老人就这么都走了！也不知找到他家小斌没有？”
卫霁朗见她落寞的神情，眸色微疼，回身抱着她：“不要难过了！对他们而言也未尝不是解脱！那样绝望无助地活着，自此再无痛无灾，也是幸事了！”
叶染幽幽一叹：“活着太不容易！要想问心无愧、倾心所爱地活着，更不是易事！”
“这八年来，你后悔过吗？”卫霁朗低柔地轻吻她的鬓角问道。
叶染笑，轻抚他清雅隽秀的面庞，软语道：“后悔倒没有！只是找不到你、听不到你的消息，心中有时很茫然，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
她想起刘易，不由轻叹：“所以才有了刘易这一出，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倾心！后来他那家伙喝醉了跟个模特糊涂了一夜，还被我给撞见了！那时我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有长吁一声的释然！”
她兀自笑着摇摇头继续道：“那时我就知道，这辈子我要困在你掌心里了！”她探首轻吻了他唇角一下，“逃不脱了！干脆就不想了！不过也不能耽误别人，所以就执意跟刘易分了手！大不了就一个人终老呗！也没那么可怕！”
卫霁朗眸光里全是震动，薄唇微抿，双臂牢牢收紧，他知道他怀里是此生最珍贵的宝贝，是他人生里最有意义的发现。
他爱的那个人也要倾尽一生来爱他，他何其有幸！
“叶染——”过了好一会儿，卫霁朗平息悸动的心跳，缓缓扶正她，凝视她晶亮无邪的眸子郑重道，“我们未来可能有很多事情要面对——”
“比如若儿？比如茶厂？比如学校？比如你的责任跟担当？”叶染温柔地凝着他，轻轻截下话头道，“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的责任，继续下去就好！不要为我改变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己，做我最爱的那个你就好了！”蓦地似想起什么般道，“你不会前几天就是因为那些不理我的吧？怕拖累我吗？”
卫霁朗望着她清澈的瞳眸，怔忪良久，薄唇不由一弯，又将她揉入怀里：“你怎么能这么玲珑通透？”他风吟般柔暖地喃喃道，“小小年纪，怎么跟阅遍世事般？”
叶染笑：“我爸名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她顽皮地一亲他的唇角，“拍好伯母马屁，她可是会告诉我你很多小秘密呢！”
他笑睨她，也低首啄了她一口：“比如？”
“比如，她可不相信她儿子会将人家姑娘搞大肚子然后一走了之！当然我也觉得我爱的人绝非这种人物！比如，你期望岛上的孩子能用知识改变命运，放开苟且去有诗的远方！再比如，都以为你在茶厂赚了钱，实际你一直在殚精竭虑地为持续经营付出巨大心力！家里的钞票连信封也装不满------”叶染笑意盎然地调侃。
卫霁朗闻言也笑：“好吧，再厉害的人也抵不住有个扯后腿的好伙伴！”
叶染大笑，小脑袋在男人怀里蹭来蹭去：“等明天告诉伯母去，让她像宋哥他爸似的，将你锁家里！”
“小东西！老阿嬷要锁，也巴不得连你一起给我锁住呢！”他裹紧她，暧昧低喃。
他温热的唇拱动探寻，找到她爱笑的唇瓣，一下子吮住她，烈烈的野火顿时袭上彼此的身心。叶染嘤咛一声，任由火烧般的男人侵袭而来------
痴缠了好一会儿，卫霁朗松开叶染，彼此情动万分地绞着对方潮涌的眼眸，不由又羞涩地相视而笑，心下都明白再这般纠缠下去，二人就没法挽住各自的理智了。
“去洗个澡休息吧！”卫霁朗强制摒住自己的热火情潮，温存道。
叶染一动不动，恋恋难舍地揽着他的颈脖，小脸伏在他的肩窝处，如兰的气息缓缓平静下来。
一对缱绻的良人终于分开，叶染先去洗漱。
卫霁朗离开铺沿，立在窗边，默然凝视着窗外夜色。月色也比之前更加明亮了，清霜倾倒般，落在潮湿的大地上，映着淡淡分明的水迹，晃晃地随风荡着窈窕的月影。
这将是他此生都无法再忘怀的夜晚，他寻回他遗失的珍宝，也得到她期许的未来，他要做的就是为之努力而已。
他兀自淡笑，心中皆是宁和的满足——这便是真正两情相悦的爱情最动人之处吧，仿若春风盈袖般，柔软而饱满！
这一夜，二人依偎而眠，却也各自守着理智，只互视着彼此眼中美好满足的自己，安稳入梦。
八年大梦，到底都没有被命运辜负！
天将染白时，卫霁朗便起身，他温柔轻吻了下沉睡的人儿，想着回家给她再亲手做一次早餐。
叶染早已被早安一吻诱醒，却一动不动地凝着那个人轻手轻脚地去洗漱，不由安然微笑。
从未幻想过会有这般相偎的一夜，如今却全部似被点金手点中般，幡然成真。直让她几疑在梦中，不敢醒转，但怕春梦一醒，还是昨日的黯然无依。
她千回百转，不愿再睡去，只静静等着那人从卫生间出来。
待卫霁朗回到床前，就发现她乌亮的晶眸正水光泠泠地凝着他，不由浅笑着俯身轻吻了她的眉睫下：“再睡会儿吧，才睡了几个小时，等等白天还要工作，你身体又要受不了了！”
“学长，你是真的吗？”叶染痴然笑问，似梦中呓语般，“你咬我一口试试！”
卫霁朗焕然失笑：“小傻瓜！”说着拉过她纤细的小手，放唇边轻咬一口，“疼吗？”
叶染痴痴摇头：“不疼！”
男人蓦地邪魅一笑，俯身凑近她道：“我有好方法来证明我是真的！”言罢便直接熨贴上她微嘟的樱唇，轻吮慢捻，细细寸寸噙含啃咬，直到那人儿嘤咛低吟娇喘不已，才放过她，“够不够真？“
叶染轻捶他，娇羞地嘟囔：“够真了！真得不能再真了呢！“
卫霁朗魅惑醇笑：“乖，我先走了！早餐我会叫小方给你送来！早上有课，来不及过来了！中午有空我会来看你！“
“不要了，学长！你忙你的吧，我会乖乖吃饭的！还要赖你一辈子呢，不能半道将自己饿死对吧！“叶染心疼他的辛苦，直接拒绝道。
卫霁朗深凝着她，一动不动，仿佛要将如此动人的她刻在心版上，再晕上一道灿然光圈，让她如晕着光轮的天使，给自己带来全然美丽新世界的天使。
他的天使！
“我先走了！“他回手拿起昨夜的食盒，不再流连，俊挺的身影往门边而去。
直到门外的脚步声淡去，再也捕捉不到一丝一毫，叶染竖着的耳朵才失落地懈下，不由探手去抚摸那人枕过的枕头，摩娑几下，然后一把将枕头拉盖到自己的脸庞上，深深嗅着还残存他熟悉的清新茶香的气息，恍然沉醉。
学长！学长！真的是你呀！
她不禁又痴然一笑，如醉清梦！
左右辗转，一时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工作。
待到天色大青，莺鸟婉啭。她拉开窗帘，苏展纤柔的身姿，藏不住的爱恋中的笑意，恍若连天碧叶的夏日香气，缠绵婉转地盈在眉睫唇角，连发梢都是轻快的飞扬，眷眷嫣然。
刚收拾好房间，就听见敲门声。
叶染赶忙开门，今天居然是小方亲自送到门上来。
她不由一笑招呼：“早！小方！”
小方热情洋溢的眉眼皆是兴奋：“叶画家早！这是我们老大亲手做的早饭！昨天的你都没吃，今天一定得好好尝尝！”
叶染一听那人亲手做的，不由一愣，瞬然眸光里全是喜悦，笑影似此刻天边冉冉的朝阳，明媚夺目，一扫连日燥闷阴雨般的晴空万里，她接下食盒：“多谢你跑一趟了！”
小方一见她对自己笑得如此明灿，不由脸色一红，也愈发高兴起来：“应该的！老大去学校了，说叫你晚上回家吃饭！不过不要等他，他可能会比较晚！我口信传完了，还得去上班呢！再见！叶画家！”说着风风火火转头就要走，突然又顿住，忍不住憋了许久的好奇道，“叶画家，你跟老大和好了是吗？”
叶染凝着笑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小方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笑道：“这几天我们老大都阴着个脸，跟这两天的天气似的，气压很低！害得全厂都阴沉沉的！可是刚才看他，眼睛里都藏不住笑，看来你们是和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
叶染抿唇淡笑，心下倏尔满是那人俊逸的笑影，缱绻流连，不由也更加软下口吻：“多谢你的关心！快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小方挥挥手，飞快地跑走了。
叶染垂眸看着手上的食盒，想到小方刚才的话，不禁嫣然而笑，原来学长这几天也不好过呢！也不枉她心伤了好几日，倒也算扯平了！
快步转回房间关上门，她将食盒放在茶几上，打开盒盖，扑面而来便是食物清甜的香气：一份皮蛋瘦肉粥、一碟煎饺、一份清拌小菜。
她拿了汤匙慢慢舀了一口肉粥，咸淡适中，鲜美爽口。
不由会心一笑，她倒真找到个宝呢，还是会做饭的宝！
所谓秀色可餐，大抵指的便是男神会做饭吧！
望着如此美味，她食指大动，很快就将早餐用完。摸摸自己满足的胃部，好笑地思忖天天这么吃下去离成为小胖子是不远矣！
不过也算是幸福的小胖子吧！
她蓦然想起上次晕倒李医生所言，不禁颊生红云，而学长昨夜理所当然说嫁他也不会将她饿死的话，更加心醉万分。
她痴痴傻笑了片刻才收拾了食盒，清洁干净后放好，又思量着尽快完成今天的工作计划，然后去买些水果零食傍晚早点去卫家看看卫母跟若儿才好。
这般思忖着便赶忙动起来，很快心思沉静，下笔有神。
白驹过隙，忙碌中白日的时间便飞也似的过去。
中午她接到卫霁朗的电话，昨夜刚刚倾诉衷肠，自然都抵不住彼此情切的相思之意。那人恨不能飞奔而来揽了叶染入怀好好温存蜜意一番。
不过却终究都忍住，只喃喃倾吐爱语，用耳朵去感受彼此间情动的波涛激荡。
短短十分钟的通话，将叶染的一颗心揉搓得好似能滴出蜜汁般，侵入眉梢眼角，甜腻、香浓，润入骨血。
几日未见的夕阳此刻凝翠嫣紫地泼洒在西天里，衬托得天色似锦缎画卷般叫人忍不住凝神端详，感叹人类的工笔再如何妙笔生花也还是描不出大自然的想像来！
叶染拎着新购的食物，缓缓走在上岛安祥、碧绿的石板路上，路上时有山民对着她和蔼地淡笑，点头示意。
这令她忆起卫霁朗的话来，莫道她在岛上还真的是顶巷有名、下巷出名了吗？不由有点羞涩局促起来，脚下步伐也飞快起来。
很快便到了卫家。
她立在院门外，不禁心底感叹——
上次她离开时心情多么惶惑无助！他当时淡漠的眼神教她多么轻寒迷茫啊！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却是满心柔软的暖意。似遭了寒霜的花朵，得艳阳轻拢，将曾经的寒意都融成潺潺恣意的潮露，滋润着渴盼春风的花事，一片欣欣之意。